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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刘立新说，如果不是父亲交通肇事被判刑，他应该算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让年仅11岁的他不知所措。小学五年级辍学，后因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我的生活里还有快乐吗?
刘立新生在天津蓟县的一个小镇里，有两个姐姐，但爸爸妈妈对他格外的疼爱，在农村，男孩儿总是会受到比较多的关注，尤其是他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父母对他更是百般呵护。父亲出事前，他家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型的面粉厂，生活很是富足。他告诉记者：“那时候，爸爸妈妈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对我的要求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因为家里条件比较好，在钱的问题上，我从来都是想花多少就拿多少，爸爸妈妈总是让我自己到钱柜里拿，拿多少他们也不问，那时候，我每天的零花钱都要差不多10多元。”
1997年春天的时候，父亲开车去外地运货，意外事情发生了。当时11岁的刘立新清楚地记得，那天父亲慌慌张张地回到家，跟妈妈说他开车撞了人，要安排安排家里的事，然后他去外地亲戚家躲一躲。还没等爸爸逃走，警察就来家里带走了爸爸。从那以后，刘立新的家里不断地传来一些让他们不敢相信的坏消息：爸爸撞的人一个重伤，一个已经死亡；爸爸因交通肇事罪被法院判了有期徒刑6年，同时还有一大笔民事赔偿要给受害人家属。刘立新的家一下子垮了。妈妈卖掉了面粉厂，还借了很多债，支付了那笔赔偿金。之后，妈妈去给镇上的一家造纸厂打工，供刘立新和两个姐姐上学。他家的经济条件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离家
13岁，刘立新开始第一次离家出走，最终他离开了学校。也是在那一年，他第一次进了派出所。他说，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坏”的。
自从爸爸进了监狱，刘立新的家变得很少有笑声。妈妈因为生活的重担变得脾气很急躁，对他们姐弟三人也没有了先前的耐心。经济上，刘立新尤其觉得不习惯，他不再有零花钱，妈妈给人家打工挣的微薄的工资，给姐弟三人交完学费就剩不下什么了，仅仅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刘立新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太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没有人疼的孩子，这种落差使他一时很难适应。
“爸爸出事后，上课的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想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想爸爸在家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多么令乡亲们羡慕……总之，精力根本不能集中到学习上来，于是学习成绩一下子就成了班里的尾巴。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坏的。”
刘立新学“坏”是从跟校外的大孩子们一起玩开始的。在一群孩子里，他最小。跟那些大哥哥们在一起，刘立新能得到零花钱。他们一起去一些镇里的工厂偷拿废弃的机器设备，当做废品卖，换回来的钱大家分。这样他也常常自豪地以为自己能靠自己的力量换回零花钱了。除了弄些零花钱，这些孩子们在一起还要在同龄人中树立“威信”，打架是难免的。刘立新知道，老师早就不喜欢他这个学习不好，又经常惹事的坏学生了，不止一次跟妈妈提出不上学了，妈妈坚决不同意。直到有一次，刘立新又跟同学打架，这一次，惹完祸的他不但没有害怕，还离家出走了。妈妈找到他的时候，他跟妈妈说，“我就是不想上学了，只要你答应我不去上学了，我以后就不再跟人打架了。”妈妈拗不过他，终于答应了。
离开了学校的刘立新更成了没有人管的自由人，“零花钱”也随着他离开学校而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终于有一天，刘立新跟几个伙伴在一个服装厂的后院偷拿人家的“废铁”时，被老板发现后送到了派出所。那次，最终因他年龄太小警察只是教育了他几句而没有受什么处罚就放了回来。他说：“可能从那时起，我就跟监狱结下了缘吧。”
杀人
15岁的时候，刘立新杀了人，进了天津市未成年犯管教所，开始了他漫长的“求学”路。
2001年的下半年，刘立新的爸爸被提前释放回家。爸爸回家后，妈妈把刘立新如何不听话以至于进派出所的事告诉了丈夫，希望好好管教他。“爸爸根本就没打我，也没说我什么，后来我判刑后，爸爸说了他当时的心情：觉得自己入狱已经‘亏待’了我，是他的原因才使我变‘坏’的，怎么会忍心再管我什么呢。另外，他以为现在他回到了家，我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然而，事情并不像刘立新的爸爸想的那样。
“面粉厂已经卖了，爸爸不得不想其他生活的出路。在亲戚们的帮助下，爸爸买了一辆二手机动三轮车想帮人拉货赚些钱。”刘立新说他看到爸爸开车自己手就“痒”，因为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开车。爸爸不在的时候，他就偷着开出去玩。为了能让父母同意自己开车，他还耍了个心眼。他开车出去带着“小哥们儿”去偷些工厂的铁卖，然后告诉父母是自己拉活儿赚的钱。父母见他真的能用车赚钱，就不再阻拦他开车。后来，家里干脆又借钱买了一辆旧机动三轮车，本以为爷俩干可以多赚钱使日子好过些。刘立新的父母没想到，他们的儿子并没有把心思用在正路上，而是整天用三轮车带着“小哥们儿”东游西逛。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次，刘立新出了车祸，把对方撞得进了医院，自己也受了轻伤。这一次，家里光是医药费就花了两千多块。
出车祸以后，家里再也不让刘立新开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那时候心里特别乱，就在家里偷偷拿了几百块钱跑到了蓟县县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下。除了白天在旅馆睡觉，晚上就到一家录像厅看录像。没过几天，钱就花得差不多了。”钱快花光了，刘立新也不敢回家。
这天晚上，刘立新再次来到那家录像厅，买了票以后，他已经身无分文。这是一家不大的录像厅，老板就住在录像厅旁边的一间平房里。中间休息的时候，刘立新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溜达，路过老板的房间时，无意中看到老板娘正在数钱，数完钱后放进了桌上的黑皮包。刘立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已经没有钱了，明天该怎么过呢？一个罪恶的念头产生了。等老板娘刚一离开，刘立新进了老板的房间，没想到老板娘马上又回来了，他只好暂时躲在床下。躲了很久，刘立新趁老板娘躺下休息的时候从床下钻出来，拿了皮包就想跑。老板娘惊醒发现后，紧紧地抓住刘立新的衣服不放，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喊着“抓贼”。刘立新拿出随身带的水果刀向老板娘身上捅去，没想到老板娘并没有松手。他紧接着又是一阵乱捅，直到她放开抓着他的手。
抢了老板娘的皮包，刘立新没敢停留，租了一辆大发车连夜跑到了天津。然而，他终究没能逃过警察的追捕，2001年11月，刘立新在塘沽区被公安机关抓获。经法院审理，刘立新因抢劫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悔恨
17岁，刘立新知道了父母的辛苦，知道了为自己的罪行忏悔。他说，被他抢劫的那个老板娘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留下了一个不到10岁的女儿。
“我是在法庭审判的时候知道那个老板娘已经死了，还知道她有一个不到10岁的女孩。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将来能够减刑出狱的话，一定会好好照顾那个女孩的。”
刘立新还告诉我们，自从他到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后，每个月爸爸妈妈都来会见，他知道他们很辛苦，以后出去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让他们不再为他操心。他还说，原来在家里爸爸妈妈什么也不让他干，太溺爱他了，如今在监狱警察的教育下，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业余时间，警察还组织他们学习，他说：“不好好学习也是我走上犯罪道路的一个主要原因。”刘立新说他明白了一个人没有知识将来就很难在社会上立足。在监狱警察的带领下，我们还参观了他所在的监舍，看到他的床位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刘立新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在家里从来都没有自己叠过被子。”
看来，刘立新真的有了进步。但这个代价却太沉重了。
(本文涉案少年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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