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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建立之初,在天津协助市长黄敬主持全市财经工作的李耕涛,因为举止文雅,讲话富于神采,并且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被黄敬称之为市府的文人高干。李耕涛在天津市委书记处书记、副市长、市长的任上长达十余年,他那曾经的一桩桩往事,至今仍被“老天津”们口口相传——
文人市长李耕涛悠悠往事
1958年李耕涛(左一)陪同毛主席视察新立村公社农田 |
李耕涛1962年在天津市越剧团后台看望演员 |
李耕涛 (1958年) 李耕涛的墨迹 (1960年) |
巧答毛主席
1958年8月上旬,毛泽东主席到天津视察工作,一个多月前刚刚当选为天津市市长的李耕涛,一直陪同在毛主席身边。一天,毛主席突然问李市长:“耕涛同志,田可耕、地可耕,不知这‘涛’是怎么个耕法呀?”20多岁就当了冀中行署副主任的李耕涛向以学识渊博著称。可是,对自己的名字他只知是父辈赠予,从未做过研究。主席这一问,他一时语塞起来。毛主席笑着说:“回去想一想,解释清了告诉我。”
李市长回到家里,连夜翻查典籍,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日上午,他接连给市内好几位文史专家打电话求教,也都没有确切答案。最后他想起当年在南开学校与周恩来总理同班同学的黄钰生先生,于是拨通了黄先生的电话。黄先生稍加思索后,提醒李市长背诵一遍唐朝大诗人李贺的诗作《杨生青花紫石砚歌》。李市长果真在电话里背诵起来:“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紫云,即作砚台用的上等石料紫石,这种石头产于广东端溪的砚岩。唐朝时候,端溪砚中的精品非用砚岩顶上的紫石不可。李贺诗中所说的“踏天磨刀割紫云”,就是指登上岩顶开采这种石头。李市长想到这儿,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当晚,李市长陪同毛主席在干部俱乐部看完小百花剧团的演出,送主席途中,主席问起可否找到“耕涛”两个字的出处?李市长胸有成竹地回答:“主席,唐朝诗人李贺有‘踏天磨刀割紫云’之说。既然云可以割,那涛想必也是可以耕的吧?”主席听罢,说:“你也喜欢李贺的诗?”李市长笑着答:“主席,我是请教了老师。”他把经过如此这般地讲述了一遍。主席点着头,高兴地说:“耕涛同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耻下问;黄老先生学富五车,用在应急。一个可赞,一个当学。好、好、好。”从此,留下一段李市长巧答毛主席的佳话。
业余书法家解放后的十多年间,李耕涛不仅一直担任天津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工作,而且,他还是一位名望很高的业余书法家。50年代,毛泽东主席曾称赞他的字潇洒流畅,不同凡响。然而,据李市长自己说,他年轻时候,字写得很一般。他上学是好动不好静,把许多时间用在了体育锻炼上,很少坐下来习字。抗日战争爆发后,党派他担任抗日统一战线的曲阳县县长,工作中经常同开明绅商打交道。那时候,政务文书大都使用毛笔书写。一次,几位绅商传看李县长批阅的公文,对这位年轻县长的潦草字迹多有微词。耕涛同志得知后,心里很不安,他担心因此影响抗日政府工作的开展。于是暗下决心,非练好毛笔字不可。此后,他随时把废纸旧报收集起来当仿纸,只要有一点空闲就在上面练习书写。他不耻下问,请字写得好的属员当先生,看到字体漂亮的呈文,他总要逐字琢磨字体结构、润笔方法。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别人中午都休息,他却把上衣脱掉,右手攥着一只鸡蛋,握笔锻炼悬肘书写的腕力,汗水滴落到纸上,湿了一张又一张。经过一夏天练习,他的毛笔字果然大见长进。后来,他相继在冀中、冀东行署任领导人期间,依旧在百忙中挤时间练笔不辍。当年和他一起工作的吕正操将军对这一点很感动。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耕涛同志经过苦练,字写得越来越漂亮。天津解放初期,他出席市政协第一次会议,在签到簿上刚刚写下李耕涛三个字,身旁的实业家周叔弢、李烛尘见了,惊讶这位三十多岁的高级干部竟写得这样一手好字,不由慨叹共产党的干部真是文武兼备!
耕涛同志进城后生活安定了,条件好了,他练习写字的兴趣也更浓了。后来他转向对毛主席字体的研究。他在养病期间,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挂的全是复制的毛主席手迹,他不是背着手凝神端看,就是铺纸研墨自摹。市委的一位同志看到李市长临摹的毛主席劝慰王观澜安心养病的名言,特别喜欢,不好意思地开口向市长索要。李市长谦虚地说:“这是用来自勉的,既然你喜欢,那就拿去吧。”这位同志得到市长的墨宝,高兴得不得了。
支持辟建水上公园位于天津市区西南地界的水上公园,占地数百公顷,以水面广阔为特色,湖中大小岛屿众多,有曲桥、柳堤相通,总体格局吸收了我国古代园林艺术的精粹,既有北京颐和园之清幽,又有杭州西湖之雅韵,因此,在各地游客中间闻名遐迩。
水上公园始建于天津解放初期,至今已有五十多年历史。此前这里是大块陆地与众多水坑交错的荒洼野池,时称青龙潭。每年夏季,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到这里游泳嬉戏,寒冬腊月也有不少后生前去踏雪溜冰。天津解放后,市政府投入财力、人力,将青龙潭改造成水上公园,成为迄今为止天津市区内面积最大的休憩场所。那么,当初市政府是如何想起把青龙潭辟为公园的呢?长期以来鲜为人知。1994年,我参加纪念原天津市市长李耕涛同志逝世20周年小型座谈会,解放初期就在耕涛同志身边工作的于愫、谢茹、王刚等几位老同志,在回忆历史片断时涉及到兴建水上公园的有关情节,事后我又向解放初期任李耕涛同志秘书的郭敏同志进一步核实,弄清了倡议辟建水上公园的过程。
解放初期,中共天津市委常委李耕涛同志,协助市长黄敬领导全市工商、财贸、城建、税务等方面的工作,由于恢复国民经济的需要,他与李烛尘、毕鸣岐、朱继圣等工商界名人往来频繁,在实际接触中开展统战工作。大约是在1950年暮春时节的一个星期天,毕鸣岐先生(后来曾一度担任副市长职务)邀请李耕涛同志到青龙潭去打野鸭子,中午就地野餐时,毕先生向耕涛同志建议说,天津市内公园太少,与华北第一大商埠的地位不相称。青龙潭地面这么广阔,水天相连,如果改建成一座水上公园,添置小船,栽种花草树木,公休假日市民不是有了可去之处吗?耕涛同志认为这建议切实可行,当即表示支持。几天后的一次市委会议上,耕涛同志把毕先生的建议做了转达,并谈了个人的设想。这个建议被市委采纳了,很快责成市政府办公厅与有关方面共同落实这件事。不出一个月,青龙潭改建水上公园的工程动工了,当年即初步建成。
水上公园如今已经成为天津市民的骄傲。到这里散心、小憩的人们,真该由衷地感谢当初倡议、支持兴建这座公园的毕鸣岐先生和李耕涛市长。因为他们在此后的政治运动中都曾为此付出过巨大的代价。
伯乐识良驹1955年,戏曲艺人仍时兴自由搭班,流动演出。四川的名演员厉慧良首次来到天津。当时任市文化局局长的方纪看了他的演出,对他倍加赞赏,产生了把他留在天津的念头,于是派文化局的干部陈嘉章跟厉慧良具体商谈。厉慧良提出月薪950元的条件,这是参照李少春在北京挣1000元后提出的。
建国初期各行各业工资都比较低,厉慧良这950元的条件谁能做得了主?方纪把情况向分管财经的副市长李耕涛作了汇报。李耕涛同志对厉慧良的艺术水平并不了解,他也考虑工资不低,但又怕人才流失,遂决定亲自到剧场看个虚实。他由方纪局长陪同,一连看了两场戏,顿时被厉慧良文武兼备的非凡功力所吸引,他认定厉慧良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演员。他让方纪尽快把北京、上海的名演员工资情况调查准确,然后再作定夺。文化局很快把摸到的情况向李副市长作了汇报,李耕涛把厉慧良的各方面情况与外地名家作了比较,心里有了谱。他嘱咐文化局写一份报告给市财政局,征求财政方面的意见。
文化局的报告被财政局以工资太高为由驳回,矛盾又转给了副市长李耕涛。李副市长把财政局长和文化局长同时找来,先让两个局的领导人协商。财政局领导说,13级高干的月工资才170元左右,一个唱戏的怎么能拿五六位高级干部的薪水?最后,李副市长表态说:“13级高干咱天津有多少位?可厉慧良在全国有几个?”他耐心地向财政局局长解释说:“某某某1800,某某某1500,连某某某还1300呢(均为外地名演员———笔者注),厉慧良950元值呀。有这样的演员能给天津增添光彩,值得。李副市长终于说服财政局按特殊情况作了特殊处理,以950元的月薪把厉慧良留在了天津。
翌年,由厉慧良、杨宝森两位艺术家并列头牌主演,创建了天津市京剧团。1957年,厉慧良奉调进京,为到我国做国事访问的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演出。演毕,毛泽东主席陪同伏罗希洛夫登上舞台会见了厉慧良和演出人员。厉慧良主演新编的近代史剧《火烧望海楼》,1961年应邀赴京,参加纪念辛亥革命50周年演出,在各地产生强烈的影响。
天津市京剧团建立后,因厉慧良与周围某些人关系欠睦,引出剧团内部对他的议论。当时已担任天津市市长的李耕涛听到反映后,对文化局的负责同志说:“旧社会过来的艺人,难免有些艺人习气,我们要一面团结、一面教育。共产党能打败国民党八百万军队,难道不能接纳一位旧艺人?”1958年,天津小百花剧团建立后,被市委确定为天津市的重点剧团,市长李耕涛建议这个团派一名学生跟厉慧良学戏,并指示说必须“以师尊之礼待之。”可见他对厉慧良的器重。
难逃“文革”厄运1966年“文革”风暴一开始,厄运便降临到资历深、能力强的老革命家李耕涛头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幕后操纵幼稚无知的青年造反派,诬陷他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对毛泽东主席。他一次次被打、被批斗甚至坐监,从精神到肉体遭受了残酷的折磨,本来已经百病缠身的他,身体更加一日不如一日。
70年代初,一次中央政治局会议结束后,毛泽东主席向政治局委员吴德询问:“天津的李耕涛现在怎么样了?”吴德向毛主席报告:“他已经病了几年了。”
毛主席深情地说:“这个人有能力。让他安心治病,病好了,出来工作。”吴德与李耕涛是多年的老战友,40年代在冀东行署,他们一位是党委书记,一位是行署主任。解放后,李耕涛任天津副市长期间,吴德曾一度担任天津市市长职务,他们在工作中配合默契,同时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吴德听到毛主席称赞李耕涛,心里非常高兴,赶紧把这一情况电告当时的天津市革命委员会主任解学恭。当时李耕涛已患脑栓塞住在公安医院大病房。由于毛主席的关心,医疗条件才得到改善。这期间,李耕涛当年的好友姚依林专程到天津看望他,吴德委托他的夫人李增洁到医院,把毛主席对耕涛同志的关心转告给他本人。奈何,耕涛同志沉疴日久,已经病入膏肓,1974年8月6日在天津中医医院的病榻上逝世,终年只有62岁。(甄光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