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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革命的名字是党给起的。60年前那个十月一,老革命还是小革命。组织说,革命胜利了,你也不能没个大名,就叫建国吧。从今天开始,你与共和国一同成长,你要走到21世纪,见证祖国50年的发展变化。老革命历经50年沧桑,身上挂满了勋章,他不仅活到了21世纪,还活到了今天,他还曾经在获得了新名字十年后的那天有了第一个自己的儿子。故事就从这里讲起。
说来也巧,老革命的名字是十月一党给起得,儿子是十月一生的,儿子又在十八岁生日十月一那天离开了他,远赴祖国边疆某地,成为一名光荣的戍边战士。老革命接受党的教育,感受祖国温暖,给儿子取名爱国,打小就告诉他,你是国庆节生的,你是祖国的儿子,你要对党、对国家、对人民忠诚,你要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党的事业,为祖国的发展而奋斗。在激情的年代,这些话语越发焕发出了它应有的激励作用。爱国确实爱国,他走那年,国家刚刚恢复高考,但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已经拿到手的大学通知书,在国庆节那天踏上了南下的光荣列车。
七八十年代,边境上的一些地方,有些时候是很紧张的。经历了多年的战争和运动,人们的思想都多了一个能力,叫警惕,人们的知识也多了一个词汇,叫“敌情”。
与内地不同,边境上只要一有敌情就异常紧张,这种紧张是内地人体会不到的。
连队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设有固定或不固定的全配置武装岗哨,按当时的条例规定,夜晚若有人在十公尺以外不能准确回答当晚“口令”而行为诡秘不作声者,即可马上开枪射击。这就是所谓的“格杀勿论”!
这天夜晚下半夜,轮到爱国值哨。他的哨位是暗哨。
值夜班最难过的是凌晨时分,到那时候你想要睁大眼睛都不行。迷迷糊糊中,爱国猛然觉得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什么在晃动,他立即警觉起来。黑暗中,爱国努力睁大着双眼,可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凭直觉,那一定是个人。背心里突突冒出一片冷汗,爱国顺过枪指向草丛,低喝一声:“口令!”回答他的只有微微的风吹在草丛里发出的“簌簌”声。
“你先人的!是哪个?再不说话老子开枪了啊!”爱国从不骂人,但是自从来到了部队,在执勤岗哨上,面对敌对分子,他学会了咬牙切齿,学会了嫉恶如仇。
还是无声无息。
“不会是撞鬼了吧!”爱国故意把枪栓拉得噼里啪啦的响,然后“咔嚓”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接着又一声怒吼:“口令!”
这时候,爱国终于看清了,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黑糊糊的人影正猫着腰伏着……爱国汗毛倒竖,放低了身子举起枪瞄准。在那身影突然暴起开始奔跑的同时,他抠动了扳机——“啪啪”……暗夜里的寂静被清脆的枪声打破了。爱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打出了一个标准的点射。
黑暗的草丛中,一个黑糊糊的身影猛然跃起,滑啦啦的朝着草丛深出窜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爱国暴吼着提着枪追了过去。
那黑色的身影跑得飞快。爱国在跑动中将他看的清清楚楚,又一次瞄准并抠动了扳机,只听得“咔”的一声闷响,他知道狗日的枪卡壳了。
奔跑中,爱国放声大叫:“有情况有情况……快来人!”
远处有狗在狂吠。
隐隐的可以看到,前面不远处飞奔的人影是朝着界河的方向去的,只要过了浅浅的界河自己就管不了了。
爱国心里有句话,是他经常和战友戏谑时说的:再咋老子也不让你跑出国去!
离界河越来越近。暗夜里的冷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
情急之下,爱国在奔跑中从腰间掏出了木柄手榴弹。
七十年代的时候,一些连队配备的武器还有很多是中国造,不很先进。爱国掏出的木柄手榴弹也是。木柄底部有一个可以旋开的引弦盖。拧开引弦盖拉出引弦,将引弦末端的小铁环套在小指上,然后投掷出去,投掷出去时的力度将拉响引爆弦。从拉开引弦到爆炸的时间是7秒。这是木柄手榴弹引爆的基本操作动作和原理。
在距离界河不足三十米的那一刻,在黑暗里急速奔跑中的爱国“砰”的一下,猛然跌倒在地。这一跌,把他的身躯直接平展展的给扔了出去,手中的手榴弹也直溜溜的蹦了出去。他的胸部、膝盖及面部在跌下去的那一刻发出一阵被镇住般的疼痛,脑袋也同时发出“嗡”的一声响。迷迷糊糊中,前方暗夜里的人影正飞快的跃过界河。爱国在心里大叫一声:跑了,坏了!
情急之中他竟然忘记了小指上还挂着的手榴弹的引弦,他更不知道引弦的线已经绷直了。危险就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生命就悬于一线。可是他都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了却不在乎、不顾及……
敌人过了河就过了界了,再咋老子也不让你跑出国去!爱国的心里再一次响起了自己常说的这句话。他忍着浑身的剧痛,再次拉响了枪栓,却不知那头自己的手榴弹也冒出了淡淡的青烟。他娴熟的瞄准,快速定位,“嘭”的一声,黑影应声倒地,扑倒在浅浅的界河上,然后就是“轰”的一声闷响……
战友们赶过来了,看到敌人已经没气,子弹准确的打在了他的后心上,一枪毙命,连血都没流多少。同志们都说这是爱国入伍一年来打得最漂亮的一枪。在一个浑圆的弹坑旁,战友们找到了爱国的残躯,手榴弹引弦上的小铁环还挂在他的小指上,在银灰的月光下竟然闪闪发光。
数天之后,老革命家的门牌由光荣军属换成了光荣烈属。后来,爱国所在班的同志们就成了老革命的儿子。那个闪闪发光的小铁环陈列到了县城的革命烈士博物馆,依然闪着金光,叙说着那些过去的事情……
当时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老革命讲述到这里的时候,那早已挂满热泪的双眼分明地闪出了几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