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环渤海装饰城楼下,准备出门的郑翔与客户电话沟通
脸谱
郑翔(化名),湖北黄冈人,41岁,木工出身,1985年来津,依靠打组合柜为生。在天津打拼24年,只有初中文化的他,掌握了制图、材料报价以及尺寸测量等多种专业装潢技术。上世纪90年代,郑翔在为生计苦苦挣扎,也许是命运的眷顾,更是他努力的结果,郑翔摆脱了打工者的身份。如今,他的装修公司就开在环渤海装饰城。
家有独子,即将高考。此事成为郑翔一家跨向“城市门槛”的助推器。为了让儿子顺利参加考试,郑翔一家三口的蓝印户口以及各式证件都交给了孩子所在的高中,本在今年就能正式“转红”的户口又要等上好几个月。24年前,郑翔想要在津落地生根,被很多人嘲讽为痴人说梦。努力努力再努力,此时的他其实过得不比任何一个天津人差,但直至今日,这个诚恳的中年人还只算是“半拉天津人”。摄影谷岳
生存太难自信消磨殆尽
“自信这东西,有时需要自己争取,有时需要别人给与。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外地人。”17岁那年的冬天,郑翔离开家乡,只身来到天津。狮子林桥旁的便道成了他找活儿的最初场所,也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会些木工手艺,是他当初来天津闯荡的唯一资本。24年前,郑翔就是揣着手蹲在路边等活儿的。按照当时的说法,郑翔被叫做“民工”。当时,路边等活儿的人不少,五湖四海鱼龙混杂,虽然同是异乡人,因为年纪小,郑翔也要遭受这些他乡客的冷言冷语,“湖北佬”“乡巴佬”……刺耳的字眼,让他倍感沮丧和孤独。
依靠打组合柜谋生,郑翔的生意非常惨淡。据他回忆,1986年夏天,他基本上没接着活儿。自己曾用仅剩的两毛钱,挨了整整一周。
孤苦和缺乏自信缠绕了郑翔许多年。郑翔想,这个城市需要他付出手艺和汗水,但似乎又不肯接纳他。“农村人都觉得城里真美、真大,但是谁也不敢想,自己能在这里落户。刚到天津时,我只想多赚钱,可钱不好赚,干的活儿还比别人累上好几倍,真是活得太窝囊。”郑翔苦笑说,身在异乡,那时他总觉得一切都冷冰冰的。
拨云见日用了21年时光
上午的珠江装饰城人来人往,有采购的、有扛活的,还有开车运货的。望着这些人,郑翔颇有感触——基本上,这些活儿他都干过。“当年干的可都是些力气活儿,吃的那种苦,你们这些小孩儿没法想象。”郑翔说,成为装修工以后,他基本上不用再风餐露宿,虽然有些活儿太过粗重,但他自认为根本没有挑剔的资格。做家装的时候,他认识了不少天津朋友,这给他后来开装修公司创造了不少机缘。
1990年年初,在天津朋友的帮助下,郑翔被介绍到一家装修公司。“当惯了小工,突然让我上班儿,还真不习惯。”郑翔说,最初,他只是打杂,但公司里的人对他十分友善。“你不知道,当周遭的人把你当同事看,而不再称呼你民工时,那种感觉有多好!”郑翔性格开朗,干活勤快,很快就获得了同事的认可。不过,每每发工资,郑翔就会意识到与同事身份上的差别,没有煤火费、没有保险,这些待遇上的差异时常触动着他的神经。偶尔,他也会向同事提起转户口的事儿。“当时觉得差别待遇挺不公平,心里一直不得劲,同事说转户口这个事儿不太可能办成,我也就不怎么提了。”打消念头后,郑翔沉下心工作,慢慢地学会了打广告、现场读尺、作图和报价。想到这些,郑翔心存感激,他掌握这些技能,大都得益于当初的公司和同事。
装修,就好似一份为别人做嫁衣的工作。每每做完一个工程,郑翔都会望着新房发愣,“看着别人的家被装得像模像样,我的心情挺复杂的。我干这行,总是看着别人欢天喜地,心想:什么时候也能给自己的家好好装装!”郑翔说,敢做梦才能有出息,就是这最初的梦成就了今天的他。
2006年,郑翔的装修公司正式成立,用他的话说,这是他人生中阳光最为灿烂的一年。在异乡迎来自己人生的春天,郑翔竟用了整整21年。
蓝印户口他的希望之光
1998年,郑翔给一个大客户做装修,其间,这名客户百般“刁难”,不是再三修改设计图,就是处处“赖账”,施工队采购来的小配件,这个客户总是不给钱。但郑翔用耐心,最终让这个“难缠”的客户点了头。在交工后,郑翔万万没有想到,这名客户竟然相中了他。半年后,两人合伙开起了一家装饰材料店。
1998年,郑翔把妻子和儿子接到了天津。郑翔一家人在大桥道附近找到了一个伙单,一个月租金300元。同年,儿子在大桥道小学念书。当初,外地孩子念书,不但要办繁杂的手续,一年还要交将近五千元的借读费,郑翔自己的收入无法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为此,他的妻子一口气接下了好几家的钟点工。虽然在津的年头已经不短了,但郑翔仍旧感觉自己是个外地人。比如,有时走在路上要被民警盘查,自己虽然有暂住证,但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样的感觉,他不希望儿子也去体会。
初次听到蓝印户口这个词,是在2005年,当时的郑翔眼前一亮。“我和媳妇都快40岁了,转不转天津户口也无所谓了,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也不会拼了命去办这个蓝印户口!”
此时,他的儿子已经上了初三。郑翔听说,如果拿下蓝印户口,不但能让儿子在天津参加高考,连他和老婆的落户问题都解决了。小有成就的他信心满满,心想申请一个蓝印户口不算难事。不料,办理蓝印户口需要办一系列手续,他根本不知从哪里下手。“我和媳妇当时就像无头苍蝇,满处乱撞。”办手续需要的证件很多,为了拿相关证件,郑翔夫妻光是老家,就回了16次。“全办完以后,我才知道,我还得筹钱购买正规商品房。”当手续不再是问题的时候,没钱买房就成了最大问题。
2006年冬,郑翔本想凭着手头一项翻修工程挣的钱买房,谁知对方却故意拖欠工程款。“急都急死了!”郑翔一边打听房源,一边还要面对催款的压力,眼看孩子升上了高中,全家人急得团团转。郑翔和妻子跑了不下20个楼盘,不是小产权,就是房价太高。那年春节,郑翔的妻子只身回了黄冈老家,心急火燎地去筹钱。此时的郑翔,也在天津的老乡中东拼西凑,借了20多万元钱,加上妻子带回的几万元,刚刚够在第六大道购买一套9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
2007年2月,当蓝印户口被批下来的时候,郑翔一家人欣喜万分。
郑翔说,事实上,取得蓝印户口只是户籍的一种变更,真正让他感觉不再低人一等的是被人平等对待的感觉。来自河北省的小李,今年才24岁,在郑翔的公司负责采购。一次交通意外,小李因为腿骨骨折住进了医院。治疗期间,小李结识了一名天津护士,两人情投意合,最终结为夫妻。“这事儿让我觉得天津人并不歧视外地人,这种平等的待遇更能让人找到归属感。”在郑翔眼中,被一个城市的人真心接纳,才算是跨过了“城市门槛”。
还债要紧春节不回老家
元旦快到了,郑翔说,等到春节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年不准备回乡过年了。他这么做,是因为年后就要着手办理户籍变更手续,将已满两年的蓝印户口正式转成红印的。其间,还要回乡注销原籍户口,所以春节就不回家了。另外,买房子虽然没有贷款,但借别人的钱觉得不踏实。“今年不给家里寄钱,也是为了赶紧还债,别欠着人家的!”虽然“蓝转红”只差“临门一脚”,但郑翔还是惴惴不安,苦盼多年的户籍问题就要解决了,他焦虑期盼,生怕其中出什么岔子。“你别忘了,我有个工程,别人还欠着款子呢,我都催了4年了,钱还没要回来。”这么多年,背负多重压力已经成为郑翔的一种习惯,记者替他担心,户籍问题貌似已经是他多年来为之奋斗的一个精神支柱,一旦得偿所愿,他要寻找何种精神寄托呢?
新闻背景
随着天津城市建设的日益加快,这座城市吸引了大批外地及本市周边地区的劳务人员投身建设之中。据本市劳动部门统计,2009年仅建筑业农民工劳动力总数就超过30万人。
今年12月7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把解决符合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逐步在城镇就业和落户作为推进城镇化的重要任务,放宽中小城市和城镇户籍限制。此举无疑将已经争论多年的农民工户口问题给出了结论,今后不必再对农民工落户城镇问题进行争论。
12月9日,据新华社报道,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将会同有关部门,积极研究促进农民工在城镇落户的政策措施,推动有条件的城市允许有稳定职业和收入的农民工及其子女转为城镇户口,并纳入城镇社会保障、住房保障等公共服务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