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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博和安明约好在赛马场交换信息,但他没有急着见安明。就在他用望远镜观察安明的同时,军统特务老易和日本人也分别在不同地点观察着他。
变奏曲
第一声哨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赛场一片寂静。
另一边,方小博距离安明已只剩下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安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悄悄放在座位旁边。方小博的身后,那个特工已经将手伸到怀中,握住了枪柄。
枪声响了!老易猛地一拍机簧,绳网骤然弹起!
眼前的障碍消失的瞬间,所有赛马同时奔腾而出!
“比赛开始了!领先的是七号马,来自澳洲的Starturn! Top Hat紧随其后,Rouse Bud排名第三……”
马迷们随着解说的声音,一起在疯狂呐喊着,整个赛场宛如一只沸腾的巨鼎!
藤木芳雄的望远镜中,方小博的脚下仿佛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般,突然停住了。他的身后,那个特工惊恐地发现,一点殷红正在方小博背后不断放大,放大……正如悄然绽放的海棠。
方小博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无力地倒下,茫然的双眼凝望着澄蓝的天空。
“八嘎……”藤木芳雄放下了望远镜,少有地骂了一句。
那个特高课特工一边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似乎想找出凶手,一边用手去试探方小博的脉搏。又有几个化妆成观众的特务聚了过来,将尸体围住。
赛道边,老易隔着狂奔而过的赛马向这边眺望。他的唇边,正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安明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切。他不敢愤怒,不敢流泪,不敢扭头,甚至不敢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钟楼上,藤木芳雄脸色阴沉,他摇了摇头:“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就干掉了自己的接头人?这不像是共产党的作风啊……说起来,这种风格倒是很像……”
“军统?”近藤灵机一动。
“不错,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肯放过,这正是军统的作风。”藤木芳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共产党的人和军统的人会在一起?他们不是水火不容吗?”
“这个很难说。也许这个共产党的情报员身上负有很重要的机密,重要到军统也不得不出面保住他……”说着,藤木芳雄脸色一变,“近藤,立即去抓捕死者的妻子,记住,一定要抓活口!”
这还是安明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地渴望能拥有一辆汽车。但这个愿望显然不可能立即实现,所以此刻他只能骑着一辆从路边偷来的自行车拼命向戈登路飞驰。
当他满头大汗地赶到戈登路38号时,远远地已经看到门口停的那辆黑色轿车。远处,汽车的马达声正不断逼近。
安明脸色微变,快步出了大楼,来到侧面步行梯的水管边,开始用石头用力敲击水管——先是一下,稍一停顿,又快速敲两下,再次停顿后连敲八下。
楼上,冯茹兰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当她听到水管传来的第一次声响时,便脸色一变,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侧耳细听。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二……八……”冯茹兰轻轻报出了三个数字。对于上海人来说,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噩梦般的数字。在安明的小组中,这个信号只有一个意义:日本人来了!你已暴露,立即撤退!
冯茹兰的手一松,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她先是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然后,骤然清醒过来,有些僵硬地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下面的空心支架,从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瓶,拔下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了进去。“滋滋”的腐蚀声中,一阵浓烟冒出,支架内藏着的一切秘密都已经销毁了。然后,她又快步上了阁楼,将门反锁,点上火盆,将桌子上的一切纸制品都扔了进去。
阁楼下,剧烈的砸门声像死神擂响的鼓点儿,暴烈而残酷。她强自镇定着俯下身子,颤抖着掀开一块地板,从下面的空格中取出了一只手枪。虽然方小博教过她怎样用枪,但她却从未开过。不过她还是笨拙地按照方小博教她的步骤打开了保险,双手持枪,对准了阁楼的房门。
升腾的浓烟中,火苗不断吞噬着白纸和纸上的秘密。一分钟之后,一切将化为乌有,其中,也将包括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