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蜜蜂采花酿蜜,老易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兴奋。 一顶帐篷,百十个蜂箱,千里辗转,365天的漂泊,放蜂人……一年四季都在追逐鲜花盛开的春天;他们的生活常年与花相伴,四季如春。似乎永远都生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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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帐篷,百十个蜂箱,千里辗转,365天的漂泊,放蜂人……一年四季都在追逐鲜花盛开的春天;他们的生活常年与花相伴,四季如春。似乎永远都生活在春天的放蜂人胡月芬却说:甜是用苦酿出来的。
逐花期似候鸟南北迁徙
“这是什么鬼天气哟!6月天的还要穿皮袄!”
来自四川的放蜂人易延明站在帐篷门口,裹了裹身上的皮夹克,连续的阴雨天气让他的眉头紧锁成“川”字,言语中充满焦灼和无奈。他身后的简易帐篷不足10平方米,横在帐篷最里面的床上,散乱地扔着一些生活品。帐篷一侧摆满收集蜂蜜的塑料桶,锅碗瓢盆凌乱地堆砌在另一侧,一张简易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颜色深浅不一的瓶装蜂蜜。
帐篷不远处就是黄河,雁滩黄河大桥亮起灯光,美丽的倒影横卧在平静的河面上。由于地势低洼,帐篷内满地积水,连空气里都带着潮湿,仿佛要滴下水来,几只被淋湿了翅膀的蜜蜂在狭小的空间里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声音,4只出生不满1个月的小狗,不安地在床底下蠕动着。
易延明的妻子胡月芬正在洗菜,准备做晚饭,帐篷里没有电灯,光线昏暗。
易延明和胡月芬夫妇在兰州已近两个月,原计划6月中旬去青海采集油菜花蜜,由于今年气候反常而迟迟不敢动身。
“今年,就只剩下青海一站了,8月左右从青海回来,我们就可以休息了,在兰州过个小冬,要是气候正常的话,12月左右去云南。”易延明说。
由于不同蜜源植物的花期也不同,为了不停地追逐花期,易延明和胡月芬每年都要像候鸟一样南北迁徙,辗转千里。放蜂也有不同的路线,车走车路,马走马路,养蜂人之间一般都会约定俗成,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放蜂路线。
易延明和胡月芬是走“西北路线”的:每年3月采集完老家的油菜花蜜,就开始了南来北往的追逐。他们从彭州出发,经陕西汉中、宝鸡,过甘肃天水、陇西,一路北上,大约5月份到兰州,刚好赶上槐花盛开。“槐花蜜是所有蜂蜜中色泽、口味最好的蜂蜜之一,也是目前级别最高的出口蜂蜜。”
采集完槐花蜜后,易延明和胡月芬在6月中旬赶往青海,在青海停留40天左右再返回兰州,开始相对安逸的“猫冬”。
在此期间,他们会固定地在兰州生活,让蜜蜂也冬眠休整。到12月左右,再转场到云南繁殖蜂群,因为那时西南地区气候温和,日照充足,油菜花全部盛开,3月份他们就返回四川。
蜜蜂转场是易延明和胡月芬最辛苦的时候,漫天飞舞的蜂群黑压压地笼罩在货车上,为了不让蜜蜂四处乱飞蜇人,他们会在旁边点燃一堆柴火,用冒出的青烟麻醉蜜蜂。因为蜜蜂属特种养殖,一般人不敢搬运,所以每次转场,都是夫妻两人将近百个蜂箱一箱一箱地搬上车。
“有时蜂箱搬完了,整个人也就累垮了,根本动不了,可还得连夜赶路,因为转场的货车是按天数包的,多走一天就得多掏一天的钱。”胡月芬皱着眉,好像已经为几天后的转场发愁了。
走到哪里家就背到哪里
雨持续下了几天,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易延明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气候是养蜂人最大的风险。
“养蜂纯粹是靠天吃饭,气候不好,影响花期和蜜源质量,蜜蜂就采不到好蜜。像这几天连续下雨,蜜蜂不能出去采蜜,蜂箱里的蜂蜜吃完了,大批的蜜蜂就会饿死,我们就必须买白糖喂蜂。就这几十箱蜜蜂,一天就要吃150到200斤白糖。放蜂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连续下雨,我们只能把转场费和生活费拿来买白糖,蜜蜂吃饱了,我们自己就得去吃百家饭。”易延明无奈地说。
“百家饭”是养蜂人之间的“专业术语”,其实就是去放蜂地的老乡家里蹭饭吃。
20多年前,当易延明从父亲手中接过蜂箱的时候,他显然没有过多地预见到如今的种种苦辣酸甜。
当年父亲因为养蜂失败,全家陷入了窘迫的境地,家庭战争爆发,那年易延明22岁。为了结束父母旷日持久的战争,他说:“蜜蜂让我带走吧。”易延明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蜂箱,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养就是20多年。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胡月芬。
刚结婚时,易延明郑重地向新婚妻子承诺:“我一定让你过上像蜜一样甜的日子。”为了兑现这个承诺,易延明开始南来北往的放蜂生涯,胡月芬则在家里侍奉父母,操持家务。
1988年,易延明陷入了困境。那年气候极度反常,他刚到汉中就已身无分文。为保住蜜蜂,易延明从一起放蜂的老乡那里挪借了路费,回家向胡月芬要钱。胡月芬至今仍清楚记得丈夫当时的模样。
但气候一直没有好转,易延明拿出去的钱很快又花光了。那一年夏天,他三次回家要钱,一次比一次心惊胆战,因为害怕父母当年的故事在自己的小家庭里重现。而胡月芬看到一次比一次消瘦的丈夫,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那年,他们的女儿刚满两岁。一边是咿呀学语的女儿,一边是风餐露宿的丈夫,胡月芬在痛苦中摇摆不定,再三权衡后,终于在易延明第三次回家取钱时,决定把女儿托给父母,自己跟着丈夫走南闯北地照顾他的生活。
这一走,胡月芬也没能停下来。
“这几十年来,我们走到哪里,就把家背到哪里。”胡月芬口中的“家”,就是一顶帐篷和锅碗瓢盆。这个家不但简陋,且夏天极热,冬天极冷。胡月芬说,忘了是哪一年,兰州的冬天格外寒冷,还不到12月雪就下了近一尺厚,当时他们住在榆中的山上,两个人都快被冻僵了,实在无法御寒,就把所有带出来的衣服一层一层地裹在身上。
“记不清裹了几层,反正两个人都像球一样圆咕隆咚的,当时我就跟易延明说,不如我们滚回家去看女儿哟!”胡月芬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帐篷,在蒙蒙的雨雾里飘了好远。
辗转在外饱含酸楚委屈
暮色渐浓,帐篷里越发黑了,液化气灶的火苗成了惟一的光源。高压锅里小鸡炖蘑菇的香气和着空气中的潮湿,在帐篷里氤氲开来。
“出门好久了,就想吃只鸡娃子。我想吃红烧的,她非要做成小鸡炖蘑菇。”虽然带着些许埋怨,易延明却把鸡胗全部夹进胡月芬的碗里,那是胡月芬最爱吃的。
“你吵啥呀?小鸡炖蘑菇,这是囡囡最爱吃的,晓得不?”胡月芬不服气地反驳,话一说完,帐篷内原本馨香的气氛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我女儿最爱吃我做的小鸡炖蘑菇,每年一回家,女儿就吵着让我做给她吃。”胡月芬的话匣子打开了。
“人家都是做父母的盼着儿女回家,我家却是女儿一年到头地盼父母回家多住两天。姑娘都24岁了,一直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压根就不知道她是怎样长大的。”对女儿成长记忆的缺失,成了胡月芬心中的一种遗憾。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女儿不是也成长得很健康吗?大学本科也毕业了,也入党了,四川省的优秀毕业生也评上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了,你就不要再那么耿耿于怀嘛!”虽然是为了安慰妻子,易延明的语气中却找不到任何替女儿的优秀感到骄傲的自豪感,和胡月芬同样浓重的遗憾,让这个能干的四川男人涌上一抹不易觉察的忧郁。
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能抚育子女,这是所有的养蜂人不能为外人道的酸楚。然而他们遭遇的委屈,却远不止这些。
蜜蜂授粉是果树最佳的授粉方式,经过蜜蜂授粉的水果又甜又大,产量往往会增加20%以上,但是早些年,有些比较偏僻的地方的果农却不知道这些常识。
“我们去放蜂,他们说我的蜜蜂吃了他的花,不但不感谢我们,还骂我们,放狗驱赶我们,那时觉得真是生气!不过这些年好多了,已经很少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吃完饭,易延明一边拨弄收音机一边说。
那台简易的收音机,是易延明和胡月芬惟一的娱乐方式,也是惟一的信息获取渠道。
收获时才有幸福满足感
6月19日清晨,天气难得晴好,易延明和胡月芬早早就起床了。易延明蹲在一个蜂箱前,小心地打开蜂箱盖,把蜂板慢慢抽起,仔细观察蜂巢的情况。黄色的蜂巢上爬满了蜜蜂,嗡嗡声不绝于耳。易延明轻轻地驱走上面的小蜜蜂后,把蜂巢板拿到蜜桶的摇架上,胡月芬借着摇架旋转的离心力将蜂蜜分离在桶中。
淡淡的蜜香充溢在黄河岸边。
“你的蜂蜜零卖不?”在黄河边晨练的市民围了上来,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首先开了腔。“卖哦卖哦……”迎着初升的太阳,易延明脸上的喜悦格外生动。
“像这样现场打蜜,就可以买到货真价实的蜂蜜,现在市场上的假货太多了。只有到他们这里买,才能放心。”买蜂蜜的中年人热心地向人们做着说明,于是又有人加入买蜂蜜的行列。
易延明和胡月芬的清晨,就这样变得忙碌起来。蜂群在周围嗡嗡地飞舞着,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一股动人的光亮。
“每次只有到收获的时候,我们才能体会到养蜂的幸福。蜂蜜虽然是甜蜜蜜的,可那是用好多好多的苦酿造出来的。”带着满脸的喜悦和满足,忙里偷闲的胡月芬这样说。
又过了几天,易延明和胡月芬终于启程前往青海了。满载蜂箱的卡车摇摇晃晃,胡月芬满脸笑意地向记者挥手告别,充满向往的神色,给记者很深的触动:前方,金黄的油菜花正在等着他们,鲜花盛开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希望所在……(据《兰州晨报》、《科技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