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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天命的蕙显得年轻、美丽,身材匀称,皮肤很好,很有气质的那种。见面之前,听着这个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的故事,我一度以为电话那端的蕙必定是苍老的、灰暗的。现在想想,这样的外表需要一颗怎样隐忍的心来支撑啊?
蕙很准时。她说,最怕迟到,感觉对不住人家似的。所以,自己再忙,也得是等别人的那个。
倾诉人,蕙,52岁,十几年前和丈夫铭双双下岗了。随后,他们东拼西凑了几万块钱,让铭去了国外劳务。谁承想,除了还债,铭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还乱找女人。更伤人的是,近十年来,铭只给父母打过几次电话,对蕙,对儿子,连一个字也没有。蕙不仅要赚钱养家,还要伺候瘫痪的公公,照顾婆婆和儿子,一忍就是十年。
蕙一会儿扽扽衣服,一会儿摸摸头发,两只手也来回地摩挲着。
其实,现在想想,铭没走的时候就跟我不是一条心了。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可我一直扛着,也不跟别人说,怕人笑话。偶尔也就跟儿子念叨念叨,毕竟他现在长大了。
前两天,儿子跟我说和女朋友分手了,因为人家父母知道了他爸的事儿,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怎么样都能忍,可这事儿影响到我儿子,我就有点儿受不了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他爸叫铭,我们是一个厂的。不怕你笑话,年轻的时候,我是我们厂的厂花,加上又是高中毕业,在那时候算高学历了,人又好强、勤快,有好多人追。这里面就包括铭。铭特有男人味,话也少。我就是看上了这个。其实那时我在科室,大小算个干部,铭就是普通工人。谈了不到半年,我们就结婚了。
结婚以后,我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铭就是个甩手掌柜的,在厂子干得也那么回事儿,哪哪都指不上。因为我和厂长的关系搞得不错,人家答应把铭调到科室去。可铭死活不干,你猜他怎么说,整天跟在领导屁股后边,还得准时上下班,哪如在车间自由,不干活儿的时候能跟哥们儿打打牌。就因为这事儿,我把厂长也得罪了。
1996年,我们下岗了,最后只拿到两万块钱。其实我早有预感,一是厂子确实不行了,二是厂长对我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所以我就多了个心眼儿,在这之前找了个活儿,先干着。等真正下岗了,我也没慌了手脚。铭可倒好,不找活儿,还说总算能歇歇了。我这个气啊。就算把我累死,一个人也养不了家啊。为这,我们吵了好多次。最后,铭说要拿那两万块钱和朋友开公司。我想怎么也得让铭闯闯,就答应了。可你猜怎么着,全赔了。你问他怎么赔的,铭也说不上来,就说是没经验让人骗了。我能怎么办,全部家当就这样没了。
从那往后,铭干什么都干不长。为了养家,我甚至同时打过三份工,累得回家就跟散了架似的。
即便努力克制,但眼泪还是在蕙的眼眶里打转。
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忍。
有一天,铭突然提出要出国打工。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铭走了,老人孩子怎么办?我一个人哪顾得过来?再说也没钱啊。可铭铁了心的要走,还说出国就能赚大钱,没几年就能回来,这辈子就不用愁了。我想可能也许铭想通了,知道撑起个家不易,再说儿子以后得上大学得成家,光靠我一个人挣钱肯定不够,就当是博一把。父母帮我们凑够了几万块钱,铭办好了手续,没半年就走了。那年,儿子15岁,正赶上初三毕业。
我本来以为苦个三年五载,等铭回来,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可谁知道,这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铭刚去那边,语言不通,找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儿,钱挣得不多,还得先还债。国外东西又贵,铭经常让我往那边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基本上我一个月就给寄一回,再加上运费,怎么也得好几百,有时还上千,弄得我们家过得还不如铭没走的时候。不到两年,债基本都还清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铭就再没给我寄过一分钱,总说那边开销大。这期间,铭的电话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