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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我正在北塘中学上初中,那时提出“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学校开设劳动课。城市的孩子到工厂学工,农村的孩子去学农,北塘渔村的孩子自然就要学渔。学校与渔业社商量让我们去照螃蟹叶子。螃蟹叶子学名天津厚蟹,生长在河口咸淡水交汇的河滩上,北塘广阔河滩上螃蟹叶子生长旺盛。它们穴居,夜间出来觅食,喜光。在河滩上放一盏灯,它们就朝光爬去。照螃蟹叶子的最佳时节是“七上八下”,即七月上旬到八月下旬。这时个个肥美,夜间活动频繁,一个晚上可照百八十斤。照螃蟹叶子虽然没有上船出海打渔,也算沾了学渔的边。
照螃蟹叶子北塘男孩子都干过。听说学校把它定为劳动课自然高兴,想趁机显耀。而女同学虽没有干过,早就耳濡目染,倍感新奇,也各个兴奋不已。大家赶紧准备马灯、铁桶和麻袋。捡到螃蟹叶子要先放在铁桶里(螃蟹不易爬出),再集中在麻袋里,盼望着来个大丰收。劳动课安排在每星期四晚上,地点是北塘河北火局子,那是清末洋务运动中李鸿章修建北塘炮台时建造的火药库。时过六十多年,只剩下一片瓦砾的高地,散布着坟墓。周围是广阔的河滩地,长满了黄蓿,到处是积水的泥潭。这里的螃蟹叶子最多。每年照螃蟹叶子的人不断。只是我们上课的时间不对,已到秋初,错过了照螃蟹叶子的最佳时节。
天黑下来,我们整装出发了。大河边渔业社的机帆船已经等在那里。乘上大船,秋风习习,河面平如镜面,伴着马达的节奏,大家不由得高兴地唱起来。当来到火局子,茫茫河滩,黑暗一片,只有远处村落的几点灯光在闪烁。四处寂静无声,偶尔响起几声惊起的海鸟啼鸣。虽然有百来个同学,但很快地就淹没在黑暗中。大家三五一组地点燃了马灯。在黑暗的河滩上只是几个微弱的火点。很多女同学都害怕了,有的被泥粘掉了鞋,草根扎了脚,有的跌倒在泥水中。有个女同学疑似踩在棺材上,大声尖叫。虽然已到秋天,这里的蚊子可不见少,疯狂地向人进攻。只要暴露的部分就遭到叮咬,情急之下用手去挠,弄得到处是泥。有的女同学辫子长,一猫腰就触地,沾上泥水。马灯也不断地发生故障,几次熄灭。每次点燃都把泥粘在灯罩上,灯光变暗。这时节螃蟹叶子已不多。又遭大规模搜捕,提着灯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大家的铁桶里仅有几个螃蟹叶子在桶底爬动,麻袋派不上用场了。原来的兴致很快就消失了,失望和恐惧袭来,大家在黑暗的河滩上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爆发了一声大喊,“回去啰”。有一个灯光在摇晃,大家向他奔去,来到河边上了船。借着船上的灯光,大家发现有的人脸上,头发上是一道道泥痕,有的衣服上粘着大片的泥污,有的用手提着一只鞋子,扎着长辫子的女同学像挂着两把泥刷子,而大家的裤脚都淌着泥水。把所照的螃蟹叶子集中起来才十几铁桶。望着铁桶里的螃蟹叶子,它们吐着白沫吱吱作响地挣扎,有的人抱怨这次学渔劳动收获不大。其实我们感受到渔业生产的艰辛,这就是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