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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公社特别策划】
中年离婚,成本到底有多高?
一句“人到中年”,道出多少中年人的沉重与无奈。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经济负担最重;人到中年,没有了年轻人的冲劲和激情,也没有老年人的平静与恬淡,处在人生不上不下的关口,心情最易郁郁。
人到中年,就连离婚都不那么容易。
感情早已死亡,夫妻却还在一起干耗。老人怎么办?孩子的前途会不会受影响?一套房子怎么分?没地方住该如何?所有这些都是离婚的成本,每一样都得用后半生来埋单。
于是就有了孩子一高考完就去离婚的“考后离婚族”,于是就有了付不起成本而不能离婚的“耗婚族”。
于是,也就有了这么多道不清、理还乱的一声叹息……
【起 因】
五十而知天命。
曾守信在自己的天命之年认命了。
认命了就是绝望了的意思。
年轻时,他对妻子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下班回家后的一杯水,劳累时一句暖心的话,求之不得时,他不止一次反省自己。然而,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二十多年,现在他和妻子却已经是形同路人。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是望不到头的冷漠。
也有人说可能是曾守信的要求太苛刻,老伴儿,无非就是老了做个伴儿。可曾守信说,谁会愿意找一个看到就堵心的人为伴?很多时候,他宁愿在小区里徘徊,也不愿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
对他来说,离婚是最大的解脱。曾守信斩钉截铁地说离婚后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这个几乎被婚姻折磨疯了的男人,日日都盼着离婚,却从来没有提出过。
“以前不提是因为觉得伤感情,现在没感情可伤了,但我知道那是不现实的事,提出来又有什么用?”曾守信很无奈。家里只有一套房,而两个人又都没有另外的地方可以去。再买一套不现实,卖了分钱吧,两个人谁也没地方住了。
如果年轻,离就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就算一无所有,慢慢奋斗,房子、车子、妻子都还会有。可对大多数人来说,50岁似乎不是一个适合从头再来的年龄,力量减弱了,冲劲减弱了,这时候再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曾守信谢绝了记者想要帮他调解的心意。他说如果是二十年前、十年前还有可能改变,如今,就算能把道理都讲通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的行为模式,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情感发展
一段无语的婚姻
没结婚时,曾守信对未来妻子的要求只有三条:身体健康、会骑自行车、能过日子。
当别人介绍靳文娟给他认识时,他很容易就验证了前两条。虽说这第三条不是一时三刻就能验证的,但有一次曾守信家里有事,靳文娟冒着酷暑送来了一摞烙饼。那饼烙得恰到火候,软软的而且没有一个地方是煳的。当时两人交往时间还不长,曾守信没好意思追问这饼究竟是不是靳文娟烙的,但全家人都觉得这是个实在的姑娘。
曾守信想,就算她烙不出那个水准的饼,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靳文娟烙饼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话少得可怜,而且从来都不笑。一回家,曾守信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绞尽脑汁地想让家里的气氛活跃些,可是努力了好多年,他连靳文娟当初看上了自己哪一点都没搞清楚。
好在两人都很忙,忙得没时间去想自己的婚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的分歧,让两人终于渐行渐远。
儿子上小学时,出去玩儿把外套丢了,靳文娟把孩子拽过来就打。曾守信看得心疼,劝了两句,靳文娟说“不打不成材”,反而打得更厉害了。曾守信第一次爆发了,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个没文化的女人!他护住孩子,毫不退让地对靳文娟说:“你这套不行,以后孩子归我教育。”
那之后靳文娟就真的没再管孩子,就连孩子是不是吃饱了、穿暖和了这些问题,似乎都不放在心上,更别提对曾守信了。饭做好了,放在桌子上,爱吃不吃;衣服破了,对不起,没看到;屋里脏了乱了,没感觉。
婚后很多年,曾守信从来都是自己洗衣服,自己缝缝补补,自己收拾屋子,一个大男人,连被褥都会做。家里总是很沉寂,曾守信不说话,靳文娟绝不开口;曾守信再多的付出也换不来靳文娟的一个笑容;两个人躺在床上,除了争执,再无其他。连靳文娟自己都承认,婚后他们经历过的有质量的夫妻生活,屈指可数。但是她似乎并不在意。
经济条件渐渐改善后,曾守信不止一次想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有一次去古文化街买东西,曾守信很动情地对靳文娟说:“你看人家夫妻都是肩并肩走在一起,咱们却总差半步。这么多年,咱们连句悄悄话都没说过。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说出来,能改的我一定改。”
说那句话时,曾守信异常诚恳。他甚至相信男人永远是错的。
可是,仍旧只有沉默,仍旧只有一张没有丝毫笑容的脸。
1997年,两人的婚姻已经走到了第11个年头。因为单位效益不好,曾守信出来单干。每天坐最早的公交车离开家,坐最后一班车回来,可是连一杯水、一句暖心的话都未曾得到过,甚至把挣来的钱都交到靳文娟手里时,她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自家的女人,就原谅她吧。”曾守信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2009年,儿子大学毕业工作了,曾守信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在儿子的劝说下不再出去工作。于是,他每天都能听到靳文娟问他:“你怎么不出去干活儿?不知道家里需要钱吗?”
听到这句硬邦邦的、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话,曾守信就难过得想哭。家里并不缺钱,即使缺钱,难道在靳文娟眼里,他曾守信就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吗?
2010年,曾守信之前所在的单位开始发放退休金,曾守信也有一份。不久,靳文娟写了一张字条给曾守信,大意是说在过去的一年里,因为曾守信没有收入,家庭支出全部由她承担,现在曾守信有收入了,应承担全部的家庭支出。
曾守信万万没料到这个半辈子很少说话的妻子有这样的蔫主意,更恨她的算计和计较。曾守信忍着难过一口答应时,就知道他曾经奢望的感情,再也不会有了。
那张绝情的纸条,他总是随身带着,看一次,就心酸一场。娶了个捂不热的女人,他说是自己的命。
内心独白
想离离不了
我花了24年的时间竟没有读懂一个女人,这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败!我原本不认命,也不想认命,但种种迹象显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的命里也许就该有这样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女人。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怀疑她根本就是生性冷漠。只要在家,她肯定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不到我的劳累、读不懂我的渴望,她不需要交流,也不需要沟通,甚至不需要生活。让她跟我说句话,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而我这个喜欢结交朋友的外向人,在她面前慢慢变得无话可说了。
有时候真盼着哪怕她跟我吵架也好,那样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我们隔壁那两口子,吵起来扯着嗓子喊,整层楼都能听到,可是上午吵完,中午俩人又坐一起吃饭了;楼上住着俩小年轻,吵起来又摔盘子又摔碗的,第二天又搂搂抱抱一起上街了。可我俩呢?我曾经有过的激情、曾经想象过的风花雪月,我对人生的全部渴望,就在她的沉默中消耗殆尽。
自从她写下那张字条后,我更不愿意回家了。每天早晨我从家里出来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走出去老远,路上的见闻和迎面走来的人的笑容,都会让我的心温暖好久。在小区里,看到哪儿有街坊聊天我都会停下来加入,或者赖在报栏前看报纸,可最终,我还得回家。我绕着我家的楼转了一圈、两圈、三圈,抬头仰望,家里的灯发出昏黄但温暖的光,什么时候,她的目光也能有如此的柔情?
她的柔情只不过是我的梦。我俩已经在无语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用说话、无需规定,我们就知道今天该谁做饭,做好放在桌子上,谁饿了谁吃;偶尔坐在了一起,也都是低头扒饭,谁也不理谁。
前些日子,儿子拿到了一笔奖金,非要留下三千元钱孝敬我们。我推辞不过就收下了,心里想着儿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我先给他存着。可是儿子走后没过十分钟,她从抽屉里把钱拿出来,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开始数,说:“咱们把钱分了吧。”她熟练地数着钱,我的心却像被送进了绞肉机——这个女人,难道心里竟然连儿子都没有吗?
那个晚上,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压抑地哭泣着。儿子怎么摊上这么个妈,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女人?
24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检讨自己哪里做错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当初我选择她的时候,就已经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可似乎也不能完全怪她,火一样的我遇到了冰一样的她,我融化不了她,她也熄灭不了我,注定就只能在水深火热中饱受煎熬。
怎么不想就此分开各过各的?可是没离婚,我俩都还有个栖身之所,离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总不能50岁了,还要当个老房奴吧?
【后 话】
曾守信的儿子很争气,他说自己将来买房子、结婚都不指靠父母,要自己奋斗。曾守信欣慰之余,也有些无奈。如果自己和妻子离婚了,不管谁要买房子,势必要给儿子增添负担。那他怎么能心安?
在房子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前,曾守信不能轻易提出离婚。
不少人都劝曾守信别再受妻子的影响,就当住在一起的是个陌生人。可人毕竟是“感情动物”,每次看到妻子,曾经的渴望和如今的冷漠就会一同涌上心头,让曾守信的心中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