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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几代都是宁河人。我的爷爷、父亲都爱饮酒,而且饮酒的方式与众不同。三十多年前,我家还是一个有着十几口人的大家庭。那时,家里只有爷爷喝酒。爷爷的酒是装在一个大酒坛中,每天午饭和晚饭时,爷爷先将一把锡制的酒壶打满酒,然后将酒倒进酒盅,划一根火柴点燃,在酒盅的酒面上晃几下,酒面“腾”一下就燃烧起来,火焰蹿起两寸来高。爷爷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酒壶上口将壶提起,壶底悬放在火焰上。不一会儿,就听见壶里的酒发出沸腾的声音,爷爷将壶底往酒盅的火焰上一压,火熄灭了。接着,爷爷将酒盅里的酒倒回酒壶内中和一下,再倒入酒盅细细品味,直到将一壶酒倒尽为止。那时候,看爷爷喝酒成了我儿时最喜爱的事,每到午饭、晚饭时我都会抢着替爷爷拿酒壶、摆酒盅,然后两手托腮欣赏爷爷烫酒、喝酒的情景。爷爷见我乖巧,也常常将油酥豆、花生米、核桃酥等下酒菜拿给我吃。据父亲说,爷爷生前每年要喝掉二百多斤酒,直到他老人家去世。
那是1975年春,我年纪尚幼,还不懂得难过,只是发现每天吃饭的时候,再见不到爷爷喝酒了。爷爷去世后,大家庭分家了。又过了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农村的日子逐渐好过了。慢慢地,父亲继承了爷爷饮酒的嗜好,饮酒的次数、方式和时间,以及饮量和器具等都和爷爷一般无二,甚至连爷爷饮酒的理论都继承下来。从那以后,以前爷爷饭前烫酒的情景又重现了,只是主角换成了父亲,而我则依然充当伺候酒局的伙计儿。时间长了,我也逐渐掌握了一些酒文化的家学呢。
以前,看爷爷每次喝酒都是先用火烫,还以为他是在玩一种游戏,后来从父亲的口中知道,“喝凉酒会伤脾胃,把酒烧开后再喝就没事了”。再后来,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父亲和爷爷都只喝芦台产的白酒。而且爷爷那时喝的是芦台德和酒店出产的“德和老酒”,父亲饮的酒则是天津泰达酒业公司生产的“芦台春”。问及原因,父亲给我出示了两件传家宝,其中一件是一只大号的黄铜哨子,由于年代久远,哨身的接口处用锡焊了一圈儿,在哨的底部赫然刻着“德和戊”三个字。原来,这只大铜哨就来自芦台德和酒店。大约在清光绪初年,高祖父曾经在芦台德和酒店看烧锅,那只大铜哨就是高祖父晚上巡更报警用的。高祖父“告老还乡”时,就要了那只大铜哨作纪念,店主知道高祖父爱喝酒,临走还给他带了一大坛上等的德和老酒。那只盛酒的酒坛一直沿用到父亲手中。如今,这铜哨、酒坛两件宝贝,都成为我的藏品了。由于高祖父在德和酒店多年,深知德和老酒酿造工艺考究,酒味甘醇,货真价实,所以老人家一生饮酒只认德和老酒,这好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家规,又从曾祖父一直延续到父亲这一辈。只是德和酒店已然不在,在原厂的基础上成立了更具盛名的天津泰达酒业有限公司,该公司生产的芦台春酒则是青出于蓝,成为在国内享有盛誉的名牌产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