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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师曾在上海坊间购清仿宋活字,用以印经。但那些活字字体参差,行列不匀,因此,大师发愿亲手写字模一套,然后制成大小活字,备印佛籍。于是,大师依字典部首逐一书写,聚精会神,日作数十字,偏正肥瘦大小稍不如意,即废之重写。这样写了一个多月,写到了“刀”部,大师忽然终止。夏丏尊问他何故,大师说“刀”部之字,多有杀伤意,不忍下笔。
一天,弘一大师在轮船上看到一只老鸭被关在笼子里,札札哀叫。主人说是送给乡下亲戚宰杀食肉。大师倍感老鸭命运之不幸,便替老鸭乞命,并以三金赎出老鸭。老鸭终于免其厄运,随大师一同下了轮船。大师见到丰子恺后,特意让他将老鸭的形象绘出,编入《护生画集》。大师为这幅画题词是:“罪恶第一为杀,天地大德曰生。老鸭札札,延颈哀鸣;我为赎归,畜为灵囿。功德回施群生,愿悉无病长寿。”
一次,弘一大师到丰子恺家,丰子恺请大师在藤椅上坐。大师先把藤椅轻轻摇动一番,然后慢慢落座。丰子恺起先不敢问,后来看到他每次都是如此,就忍不住询问个中缘由。大师回答:“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会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
弘一大师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写了一纸嘱咐:“余于未命终前,临命终时,既命终后,皆托妙莲师一人负责。他人无论何人,不得干预。”妙莲是随侍在侧的弟子。大师病重后,又以极平静的口吻对妙莲说:“当我呼吸停止时,要待热度散尽,再送去火化。身上就穿这套破旧的短衣,因为我的福气不够。身体停龛时,要用四只小碗垫龛四脚,再盛满清水,以免蚂蚁爬上来,也免得在焚化时烧死了蚂蚁。”妙莲法师满含热泪,一一谨记。
大师惜生护生,尤其是身体力行劝人护生,是要人去除残忍心,长养慈悲心,然后拿此心来待人处世。并不是要保护一切动植物,若果如此,那人连开水也不能喝了,因为水里有微生物,烧开了就死了,人也只有被饿死。只要不是无端地伤害动植物,不觉得残忍,不伤慈悲,护生的目的就达到了。惜生是手段,养生是目的,“护生”就是“护心”,须体会其“理”,不可拘泥于“事”。
今天来看,若人人能护住此“心”,则无战争之虞,也无恐怖之乱,又无珍稀动植物濒危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