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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时,我在家待业,整天靠打牌来挥霍青春和激情。父亲终日务农,无暇顾及,母亲常常背地里叹气。
一个夏日的午后,几个狐朋狗友又聚在一起斗地主,赌资是一根根劣质香烟。战斗进行得紧张又刺激,每个人都沉浸在算计与被算计的兴奋和沮丧中,快活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当时钟指向下午五点,胜强一声惊叹:糟了,忘记到秧田浇水,估计干得快发裂。我也想起自家的水牛拴在池塘边的杨树下,一天都没吃草。利胜自言自语道,父母在地里干活,如果连晚饭都不做,那就太不像话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外面天气太热,再玩最后半小时。没人反对,大家默认了这项提议,依旧开心地玩牌。
当胜强得意地扔出“炸弹”,嬉皮笑脸地向我们要烟时,一把镰刀的木柄落到头上,像敲木鱼一样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声惨叫,扭头一看,他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正怒目相向。与此同时,我父亲的大巴掌也山呼海啸地落到我脸上;利胜像一只拼命想逃脱的蚊子,不幸的是,他父亲手中的扫把还是泰山压顶似的落下。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们,此刻变成凶神恶煞,我们吓得抱头鼠窜。
那晚,大家都没有回家,在村北的大堤上,看着星光灿烂的夜空,良久无语。父亲们的无情毒打令人心寒,亲切的村庄在夜幕下也变成面目狰狞的怪兽,这里是一个丝毫不值得留念的地方,出走成了我们对冷漠亲情的唯一反应。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各自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并在城市扎根。一次老乡聚会,我们又走到一起。回首往事,利胜感叹道:当初要不是我们坚定在城市流浪的信念,也许会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农村呆上一辈子,去轮回着麻木、繁重的生活。胜强吐着烟圈,缓缓地说:如果不是被父亲赶出家门,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城里买房子。我赞许地点点头。
那年夏天之前,我们一直被生活牵着鼻子走;那年夏天之后,我们牵着生活的鼻子走;这一切,都是父亲“逼”着学来的,感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