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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根来劲了
陈家鹄的烦恼也是说就来,下午他上课回来,惊愕地发现门缝里塞了一个信封。他以为一定是林容容搞的鬼名堂,可打开信一看,不是的,写信人没有留下名字,甚至试图连笔迹都想抹杀,字体歪歪扭扭,好像是三岁小孩写的。这里面没有小孩,可以想见主人是用左手写的。为什么要这样?看内容知道了。
你有志报国令人起敬,但你进错门了,你应该去延安,而不是在重庆。这里混迹着一群官僚、政客、奸商,以抗日救国为名,中饱私囊为实。延安欢迎你!
是谁?
陈家鹄心中不觉一阵恍惚,止不住想起在武汉客栈的奇遇来,想起那个长得很粗粝的叫老钱的人,那个为他牺牲的年轻小伙子(小狄),那个劝他上山的“首长”……他们希望我去延安。可在这儿,这铁板一块的地方,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纸条?这儿也有延安的人?陈家鹄一边想着,一边掏出笔来,把纸条涂得一抹黑,之后又用指甲把它切成碎片,揉成一个个的小纸团,在桌上滚来滚去地玩着。
不知怎么的,他首先怀疑到赵子刚。陈家鹄远远地看着赵子刚跟林容容说说笑笑的,越发觉得他是延安的人。他甚至觉得他有点像老钱,老钱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想到这里,他觉得不能把纸条交上去,他对自己说:你虽然不选择去延安,但延安的同志对你还是真心实意的,是朋友,你不能出卖朋友。
萨根约惠子出来喝咖啡,说:“哎,惠子,你的博士先生为什么不愿见我?该不是你给他说了什么吧,他讨厌我?”
“他不是不见,而是……”惠子迟疑了一下,“他没在家。”
“嘿嘿,嘿嘿,”萨根头摇得像拨浪鼓,“去一次见不着叫不凑巧,两次也可以勉强这么说,可我已经去了三次,总不会次次都不凑巧吧?你是学数学的,有这样的概率吗?”
惠子摇头,幽幽地说:“没有,他出去工作了。”
萨根来劲了,不妨以退为攻,来个大包围。“那好啊,你们刚回来他就找到了工作,好事啊。你不知道现在这城市里到处都是失业的人,有个工作不容易啊。好,你定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庆贺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好事要庆贺啊。”
惠子脸上顿时泛起一种难言的苦衷与郁闷,“好是好,可是……他这个工作啊……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鱼儿蒙头了,该收拢包围圈了。“怎么?”萨根盯着惠子,“他没在重庆?”
惠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搪塞也好,作假也罢,只有深挖下去才能见分晓。“你总不会说,他双臂一擎飞天了,连个通信地址也没有?”
终于撞到南墙。惠子直言:“通信地址倒是有。”
好!分晓就在眼前。萨根一拍手,“那不就行了,有了地址哪有找不到地方的。是什么地址呀?”
惠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出陈家鹄的通信地址:重庆市166号信箱。
犹如石头砸进池塘,扑通一声,萨根心里顿时迸溅起无数惊喜的水花。
大功告成,撤!急急忙忙将惠子送回家,又急急忙忙赶回大使馆,萨根躲在自己的寝室里,给少老大打去电话,汇报了他今天的重大收获。激动之下,他竟忘了两人之间的雇佣关系,拿出美国人惯有的架势和语气,颐指气使地说:“你马上让冯警长去查一下,看看这个166号信箱究竟在哪里,是个什么单位。我估计这肯定是个秘密机构,说不定就是我们正在找的中国黑室!”
天一黑,雨水便淅淅沥沥下来了。五号院本来就静,下了雨更静。看门的德国牧羊犬伏在门卫室的屋檐下,瞪着幽蓝的眼睛,注视着老孙办公室的一窗灯光。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老孙放下电话直奔陆所长办公室报告情况。电话是家鸿打来的,他在经历了白天的痛苦折磨之后,夜色似乎是遮蔽了他一些良心和亲情上的顾虑,终于鼓足勇气给这边打来电话。
“今天惠子去了重庆饭店,萨根陪她去的,美国大使馆的一个工作人员,家鸿说这人已经来过他家多次。”
“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从现在开始,给我死盯。这个马虎不得,重庆饭店这鬼地方全都是贼!好啊惠子,我就怕你没长尾巴。还有这个美国佬,让三号院去调查他一下,可别是只披羊皮的狼。”
陆所长正是由此开始重视萨根这人,其实之前萨根首次上门找惠子,小周监视到后就把情况向他汇报过,但没有引起他重视。直到后来,萨根的面目彻底暴露,陆所长才后悔不迭:他居然多次忽视了萨根的嫌疑!
否则,他们本是可以轻易捣毁设在粮店的少老大这张间谍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