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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服厂被炸了
第三天晚上,天气特别晴好,一轮明亮的满月高悬空中,把被服厂周围的道路、田野照得一片白亮。亮堂堂的月光下,大家的心却比隆冬的黑夜还要黑暗。在五号院里已经坐不住的陆所长赶到被服厂,对着满天满地清亮的月华哀叹道:“天公不作美,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空守一夜了。”
老孙带着他往陈家鹄的假宿舍走去,一边说:“会不会是他们识破了我们的意图呢?”
“会不会是惠子……”
“她下不了手,”老孙说,“你不是说,她和陈家鹄很相爱吗?”
“如果她跟萨根是一伙的,那么这种相爱就是假象。”
陆所长突然望着远处被树影罩得黑糊糊的陈家鹄的“宿舍”,思量着说:“那天你说她和萨根一起来被服厂找陈家鹄时,当时我确实由此认定惠子就是间谍,但后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一直在想,”陆所长说,“如果她和萨根是一伙的,他们就没必要找汪女郎假冒陈家鹄的妹妹去邮局打听地址,她完全可以亲自去嘛。她亲自出面比谁都合情合理,你说是不是,何必多此一举呢?”
“可……如果她跟萨根不是一伙的,怎么会和萨根一起来找这儿呢?”老孙皱着眉头说。
“有可能她被萨根利用了。”陆所长心事重重地说。
老孙犹疑地看着所长:“难道你认为惠子不是间谍?”
陆所长说:“也不能完全认定,看以后事情的发展吧。我想,这次行动怎么都会有个结果的。”
陆所长料定今晚敌人不会有行动,对老孙交代一番,走了。老孙回到办公室,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小周从外面匆匆闯进来,说刚才被服厂西面的树林里突然溜出两个人影,分头顺着围墙在磨磨蹭蹭地走着,那样子不像在散步,也不像在偷窥什么,倒像在地上找寻什么东西。
老孙看看小周,笑道:“难道今天晚上会有行动?走,看看去。”
刚走出大门,城里突然传来空袭警报声,呜啦呜啦地升上天空,撕碎了朗朗月华和宁静的深夜。小周跺着脚朝天骂:“你狗日的,真是要遭天杀,晚上还来轰炸,疯了!”
老孙看看天空,有些警觉地对小周说:“你快回到岗位上去,通知大家要注意,敌人可能是通了风的,就是想趁空袭之机来犯案。”
小周迅速离去,老孙又回到办公室,准备给三号院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老孙听到头顶已经传来飞机的引擎声,他迅速挂掉电话出来察看天空,发现有两架飞机好像就在附近高空盘旋。说时迟那时快,院子西边的田野里突然传来一个响声,“声音”尖叫着升空,停落在被服厂上空,爆炸出一大片雪亮。
——是照明弹!
紧接着又是一颗,在东边升起。
顿时,被服厂和附近的树林、山野被照得通亮,如同白昼。照明弹升空之际,飞机的引擎声明显地往这边扑来,可以想象飞机在迅速往这边俯冲。照明弹落地之际,黑暗中,一条火线顺着被服厂的围墙燃烧起来,火线越拉越长,越烧越旺,熊熊火光像一条火龙将被服厂牢牢箍死。转眼间,两架飞机就从夜空钻出,朝着已被一大圈火线包围的被服厂俯冲下来。
直到这时老孙才反应过来,心想糟了,敌机是专门来炸这里的,于是大声疾呼:“快撤!快撤!敌机来炸我们的厂区了,所有人快撤出厂区!快撤!快去防空洞……”
老孙一边疯狂地奔跑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在天震地骇的飞机轰鸣声中,他的喊声连自己都听不见,何况那些沉睡的人。
当时石永伟刚睡下,还没有睡着,他感到情况不对,连忙起床叫醒母亲和小妹,准备带她们去防空洞。母亲腿脚不灵了,他背着她正要出门时,一枚炸弹呼啸着朝他们的屋顶飞来,轰的一声巨响,屋子飞上了天。
这是爆炸的第一枚炸弹。
紧接着,炸弹接二连三地落下来,被火圈围住的被服厂顿即陷入了敌机的狂轰滥炸中,爆炸四起,火光闪烁,烟雾升腾,喊声震天……这次轰炸,敌人疯狂地扔下了三十二枚日SI-C重型炸弹和三枚毒气弹,其威力足以毁灭火线内地上地下所有的建筑和生命,包括地上飞的蚊虫和地下钻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