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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结晶。相传古时黄帝的史官仓颉受命造字,他周游四方,把风花雪月、日月星辰、飞禽走兽的形象和印记都记录下来,最后发明了最原始的象形文字。中国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文字,而敬惜字纸的文化传统也是源远流长,还留下许多有趣的故事。
清初,钱塘有一个叫陈履声的人,出了名地惜字。他雇人专门在外面捡纸,无论是断壁残垣处还是水塘污泥边,只要是写了字的纸片,全都捡回去交给他。他把纸集起来,脏了的纸还用水洗涤干净,再全部烧成纸灰。他不但爱搜集有字的纸片,还喜欢搜集有字的碗片,不过,这可不是出于收藏的嗜好,而是因为他觉得,在碗片上写了字,以后碗破了,扔了,埋到土里,那些字也被埋没了。他出钱雇人到处搜集这种有字的碗片,每拾到一片,他就给人家两三文钱。这下,远近的人无论老少,都找碗片去了。他把搜集到的碗片亲自清洗干净、藏好,等集到一定数量之后,就把这些碗片连同那些纸灰,用船载到钱塘江的鳖子亹(mén),投到海里去。
就这件事,他足足做了几十年。不过,只是这些,他还不满足。当时江西景德镇的官窑出品的碗,还经常嵌上字作为装饰。陈履声盯着这事儿好久了,一直希望自己到江西做官,去管一管这事儿。巧的是,皇帝后来真派他做了江西景德镇的巡检。他向皇帝上了一个折子,说,在碗上刻上花鸟鱼虫,都挺好看的,就是不要用圣贤的字,不然就亵渎了,而且碗破了就会被埋掉,碗上的字也埋没在污秽之中,再也不见天日了。托他的福,从此,在他任上十来年,景德镇的窑上再也找不见带字的碗了。
另外,湖南有个叫孙贵生的人,和陈履生也有点不相上下。他把收集到的字纸,脏的用清水洗净,烧成灰,再埋到土里,这种事也足足坚持了二十年。
乍一看到这样的故事,还真是吓一跳,是不是很像《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黛玉葬花,代表着她高洁的精神;古人眼中的字,则不止高洁,而且神圣。字,一旦被说出、写出,就具有了一定的意义,对于读书人来说,写下的文字更是一个人的行事和思想的代表。葬花与葬字,不由会让人猜想这两者的关系,也许雪芹当年正是借鉴了这种深意。
其实,在明清时期,像这样的事还真不算奇怪,在宋朝就有这种风气了。那时候,已经有了字纸篓,专门用来放写过字的纸,然后这些字纸被集中在一起,焚烧成灰,祭祀一番,最后投入大海。到了清代,惜字之风最盛,写过字的纸不能用来包裹食物、糊窗缝,更不能垫屁股,也不能和钱放在一起。要是放到现在,应该不可想象吧?光绪年间还出过书,专门教育人们惜字,比如《文昌帝君惜字律》《文昌惜字功过律》《惜字新编》《惜字征验录》等。这些书鼓励人们不但自己要惜字,还要去收集丢弃的字纸,把它们妥善处理;在写字的时候,也要谨慎落笔才是;惜字的人会得到文曲星的保护,会带来好运,否则就要遭到报应。
这些书里还记载了很多惜字得到好报的故事。比如一本书中说,江苏扬州有个叫高妙的人,一直没有儿子。他设立了一个惜字会,专门收买字纸焚化。他在墙上张贴告示,有价收集字纸,数十年如一日。后来,他果然生了两个好儿子,他本人也活到八十九岁,无疾而终。前面讲到的那个湖南的孙贵生,他生的两个儿子都做了高级武官。关于恶报的故事,在同治十二年(1873年)3月14日的《申报》上,能找到这么一条新闻:一女子用字纸拭秽,扔入便桶,遭雷击,跪倒。
古人看待字,如此慎重,所以古人写字时往往也很小心,一旦写下了什么,就会尽力好好收藏,对于被认为可能带来坏运气的字句,也会特意用火烧掉——或许正是因为有如此之文字,如此之传统,中国才成为世界上唯一文明延续至今、不曾中断且有文字可考的文明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