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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北塘是渤海湾边蓟运河口的一个渔港小镇,那里的秋和华北其它城乡的秋一样,来得早,来得清晰。
我到过江南,那里的秋季似乎不是那么明朗,总是环抱在一片幽绿之中,来时无踪去时无影,让你找不到秋的感觉;我也领略过兴安岭的秋天,却又觉得那里的秋,过早地被冬雪驱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缺少些许秋天的韵律。而家乡北塘的秋却在西风刮起之时,伴着秋虫的嘶鸣悄悄地到来,又在北风呼啸之日,随着霜雪的覆盖羞羞地离去,秋的日子,让人们心旷神怡。我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家乡的秋一直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家乡的秋风,涤去的是夏日海风的咸涩,给人凉爽的感觉。清晨,我站在海边上,抬头仰望,轻盈的雨燕点缀着蔚蓝的天空,云淡了,天高了;举目远眺,白色的海鸥翱翔在起伏的海面,浪高了,海阔了。
记得上小学的一个秋季,我一连几天拿着语文课本,来到海边,一边品味着巴金先生的《海上日出》,一边欣赏着日头跳出海面的美景:“……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真红,却没有亮光。……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我寻味着海上日出的景致,陶醉于大海、蓝天、太阳的美,喜欢上家乡那秋季海面上日出的情景。
秋天的海水依旧不是那么平静,家乡的秋潮虽然没有钱塘江大潮的汹涌壮观,却也是一个海浪接着一个海浪向岸上吞嚣。蓟运河、金钟河、永定新河,三条河流汇聚在这里,然后将其淡淡的身躯汇入激情的大海怀抱。
家乡的郊外多是滩涂,滩涂上生长着一种耐盐碱的植物叫做黄蓿。秋风吹来,便把那原本遍野的绿,化作遍野的红,家乡的秋色被渲染得浓重了。夕阳之下,伴着浓浓红色的海滩,唱晚的渔舟从大海的深处扬着白帆,驶入渔港。
家乡的秋没有江南水乡的温馨翠绿,也没有北国之秋的满地金黄。但是这海滨小镇四面环绕着海水和河水,每到秋季,便是水中的鱼、虾、蟹、贝最肥最壮的时节,也是鲜鱼肥蟹的收获季节。家乡的海滩是泥滩,浮游生物多,给鱼虾留有充足的饵料。那里的梭子蟹又肥又大,煮熟了通红通红,远远地就能闻到扑鼻的鲜味儿;泥滩的毛蚶更比其他沿海的毛蚶品质要佳,蚶肉细腻又无泥沙,吃起来鲜美;更为脍炙人口的是渤海湾的对虾,对虾每年在离开渤海湾之前,也正是捕捞的最好时机,那晶莹透亮的肢体让人垂涎欲滴。
每到秋季,我就回忆起儿时家乡的秋。河滩上爬满家乡人叫做螃蟹叶子的小螃蟹,我和小伙伴儿走近它们,它们就钻进泥的洞穴,我们把胳膊伸进泥穴就可以把它们从洞穴里掏出来。掏螃蟹叶子时,一不小心手指会被这小动物的钳子夹破。中秋时分,螃蟹叶子炒辣椒是家乡一道乡土菜,嚼在嘴里香脆香脆,是下酒的好嚼口。海鲶鱼也是沿海的盛产,它的学名叫矛尾复虾虎鱼,家乡人很少叫它的学名。那鱼嘴大,傻乎乎的,吃起食来狼吞虎咽,我们拿着几根鱼竿到海边、沟壑,一天可以钓上十几斤,多的时候可以钓上几十斤。秋季的海鲶鱼最肥,把钓来的鱼蒸熟、晾干,留作冬季熬汤,那鱼汤熬得白白的,非常鲜美。
夕阳下,家家户户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上小饭桌,饭桌上却离不开家乡的海鲜。剥着皮皮虾,剔着梭鱼刺,加了些许葱姜的贝肉,芝麻酱凉拌的海蜇皮,老人们还热上一壶烧酒,在徐徐秋风下,从日头偏西一直吃到繁星点点。
夜深了,人们入睡时,小镇到处可以听见秋虫的鸣叫,或在屋檐下,或在灶台旁,又给小镇增添了几分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