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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1904年的美国漫画,传神地将日、俄对中国的调戏和侮辱表现了出来。而这种“联合调戏”始于十九世纪70年代。 |
抗俄还是抗日
1871年,俄罗斯铁骑踏入伊犁的同时,在遥远的台湾,一场飓风带来了一艘琉球国渔船,船上的渔民与当地的高山族居民发生冲突,50余名琉球渔民被杀,这就是所谓“琉球漂民事件”。
琉球是一个岛国,位于中日之间,从明代就开始向中国朝贡,成为藩属。日本随后以武力强迫琉球入贡,形成了所谓的中日“两属”局面。中国对待藩属,历来只重面子不重里子,只要称臣纳贡,一般并不干涉藩属国的内政与外交。而日本就不同了,为了“布国威于万里波涛”,积极向外拓展,第一目标就是攫取近在咫尺的琉球和台湾。
俄军攻占伊犁当年(1871年),明治天皇亲政,一改幕府时代将琉球作为外国对待的基调,重新定位其为日本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次年(1872年),日本政府正式设立了琉球藩,以便为最后吞并做准备;第三年(1873年),日本就宣布琉球与日本府县同列,受内务省管辖,租税缴纳大藏省。如同俄国为了解除中国的顾虑而宣称“代为”收复伊犁一样,日本人为了减少国际压力,高调宣布日本政府将完全承认和严格执行此前琉球与列强所签订的所有条约。
在日本吞并琉球的过程中,最大的难点就是获得中国的认可,而“琉球漂民事件”正好提供了一个讹诈的机会。得悉事件发生后,日本政府如获至宝,迅速拟定了“琉球处分”计划,决心一箭双雕,在琉球和台湾问题上同时对中国进行武力侦察。
日本的计划是,以琉球漂民事件为理由,攻击台湾。但当时的大清帝国,改革开放(“洋务运动”)成果斐然,综合国力大有提高,日本自身却羽毛未丰,不得不先进行外交试探。1873年3月,日本政府派遣了600多人的庞大代表团,由外务卿副岛种臣率领,出访大清国。此时,左宗棠在西北的备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日本代表团确定的谈判四原则是:一、如果中国宣称台湾为属地,并且同意惩处肇事者,日本就只要求抚恤金及今后保护漂民的具体措施。显然,这样的前提,还是中国承认琉球为日本藩属甚至日本领土,仅此一点,日本就能大有收获。二、如果中国否认台湾为属地,则日本将自行处置。这是日本最希望得到的结果,等于中国自动放弃台湾的主权。三、如果中国既坚持台湾的主权,又以各种方式推脱“琉球漂民事件”的责任,则日本将“论责处分”台湾,如此,中日之间或将立即爆发武装冲突,日本并无必胜的把握。四、日本代表团根据情况相机采取应变措施。
日本的外交试探,胆大而心细,但大清国的外交部门早就养成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太监性格,不敢针锋相对地应对。面对日本的试探,大清外交部(“总理衙门”)居然推搪道:台湾土著居住的“蕃地”属于“政教不及”的“化外之地”,所以,大清国对于“生蕃”杀人事件不能承担任何责任。日本人大喜,认为这至少证明了中国承认台湾的一部分土地是“无主之地”,中国主权并不涵盖台湾全岛。
日本政府随即调整计划,将攻占台湾“蕃地”列为第一目标,吞并琉球则放到第二位。1874年5月,3000多日军从台湾南部登陆,攻击台湾土著。大清政府一面加强与日本的外交交涉,一面积极整军备战,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桢出任钦差大臣,率军赶赴台湾,准备武装抗击日军。
日军在台湾的“讨伐”并不顺利,受到了当地土著的坚决抵抗,加上时疫流行,减员严重。在列强调停下,中日两国半年后(1874年10月)签订了《北京条约》,约定日本从台湾撤军,中国向“日本国从前被害难民之家”支付抚恤银10万两,日军在台湾所修的道路、兵营等,折款40万两由中国方面“愿留自用”。在这一条约的导语部分中,明确说明日本出兵的理由是“台湾生蕃曾将日本属民等妄加残害”,“日本国此次所办,原为保民义举起见,中国不指以为不是”。至此,日本虽然在台湾问题上没有斩获,但在琉球问题上取得重大进展。日本代表团顾问、法国法学家巴桑纳表示:“1874年日清两国缔结的条约,最幸运的成果之一,就是使清帝国承认了日本对琉球岛的权力。”
中日《北京条约》签订后,随着中国的注意力被新疆牵制,日本加快了吞并琉球的动作。
此时,琉球问题带给大清帝国的刺激,远远高于新疆问题:如果没有强大的海军,连昔日羸弱的日本也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是,扩建海军的努力迅速被日益严重的新疆问题所阻断。左宗棠的西北备战已经基本就绪,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以西征入疆。有限的财政资源和国防经费,究竟应该是满足新疆的平叛,还是先兴建海军?一场有关“海防”“塞防”的大争论在大清展开。
“海防派”以李鸿章为代表,他们认为日本是中国最危险的敌人,海防建设刻不容缓,而且,自乾隆年间平定新疆以来,每年都要花费数百万两饷银经营塞防,效率低下,成本高昂。如今又要竭尽天下财力西征,不如听从英国的建议,承认阿古柏政权,接受其称臣入贡,将节省下来的塞防费用转而建设海军,对抗日本。
“塞防派”以左宗棠为代表,主张抗俄优于抗日,新疆决不可弃。左宗棠认为:“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连,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即直北关山亦将无安眠之日。”放弃新疆,将令整个中国失去西部的国防缓冲地带,只能导致今后的“塞防”成本更为高昂。而且,不战而弃新疆,对于民心士气及朝廷威严都将是沉重的打击,也不利于加强海防。
“塞防派”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当时的大清精英阶层普遍将俄国看做是战国时的强秦,危害最大。林则徐在伊犁“靠边站”时,就曾严峻地指出:俄国“将来必为大患”。著名思想家郑观应认为俄国“尤为中华之所患”,提出“防英乎?防法乎?抑防俄乎?曰:防俄宜先”。薛福成则认为:“泰西诸国,畏俄忌俄,如六国之摈秦。据守海道,扼其咽喉。御俄之水师不得纵横四出,俄人亦以久居陆路,未骋厥志,辄思发愤为雄……俄非无事之国,不得于西,将务于东,此必之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