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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津蓟县人,在我们那里,有一种特有的非常好吃的小吃叫做碗坨,童年最深、最快乐的记忆便是吃隔壁驼二爷做的碗坨。特以此文纪念我童年最好的朋友——驼二爷。
我是吃邻居驼二爷的碗坨长大的。妈妈说,我吃的第一口饭不是她的奶水,而是驼爷碗坨里的芝麻酱。那天我刚出生,隔壁的驼二爷听我爸喊了句“生了个小子”就兴奋地放下芝麻酱碗跑进我家,乐呵呵地抹了我一嘴芝麻酱,我哇哇地哭,驼二爷捏着我通红的脸颊笑着说:“你小子别哭,以后有你缠着你二爷吃碗坨的时候。”
驼二爷说得对,我不仅爱吃,也爱看驼二爷做碗坨。当花椒的香味充满村里的每个角落时,农忙归来的大人们都乐呵呵地互相传告着:驼老头儿又蒸碗坨了。回到家告诉了家里的孩子,他们就会“哇”的一声一哄而散,丢下手里的弹珠、贴纸、渔竿,拿出家里的大瓷碗和零钱,飞快地跑出家门,跑到村西头驼二爷家,直跑得一脑门子汗。
这个时候驼二爷也准备好了行头,一身白大褂,身旁放着两张炕桌和几个小板凳,一张桌子上是一篮子荞面饼,一罐头瓶芝麻酱,还有几个竹筒,里面装着香油、醋、刚炸好的花椒油,还有一碗男孩爱吃的辣椒油。驼二爷拿出一张面饼,面饼中间厚两边薄,碗口大小,刚好能放进碗里,碗底还留着空间。用不锈钢的小刀横四下纵四下,面饼就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接下来是兑酱,舀上一大勺,要是不放盐就兑水,那酱就搅不开,像一块块糠子;放上一勺盐,用力搅拌,越搅越稠,搅不动了,就加水,如此三遍,稠稀合适,香气四溢。碗坨上面浇上香油,少许醋,一点蒜末,然后是一大勺芝麻酱,最后是几滴辣椒油和花椒油,呵!满满的一大碗,色香味俱全。驼二爷给每个人一个他自己削的竹签儿,手指一样长,并不扎手,通体翠绿。我们都不排队,每个人都有份:脸薄的女孩子整齐地坐在板凳上,抱着弟弟在那里拍手。我们男孩子就一窝蜂地涌到案前,那个说要多放辣,驼二爷就给他辣椒碗;那个说不吃醋,驼二爷让他看着不放醋。一律打着赤膊,叉着腰,大声嚷嚷着,拿到碗坨就凑到一块,几个小脑袋顶在一起,竹签乱扎,呼哧呼哧吃着,那情形,用驼二爷的话说:“像极了后院围着圆槽吃食的猪崽儿。”
“小磨香油香倒一片,辣椒花椒脑门冒汗,芝麻酱里香带甜,竹签扎一口肚里暖,碗坨解馋还顶三天”。荞面饼筋道,芝麻酱醇香,花椒油香辣,嚼进嘴里,香味、辣味、微酸味,在嘴里层层叠叠地绽开。吃完了碗坨,剩下的芝麻酱一股脑地喝进肚里,向驼二爷要一碗水冲走咸味,拍拍肚皮,饱劲能顶到明儿早上。
而每每这个时候,驼二爷就坐在桌角上,要么给我们加上半块面饼,要么再添上一勺酱,要么装上一锅子旱烟,边抽烟边呵呵地笑着,我们也看着他,满嘴的酱,呵呵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