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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曙林著
新星出版社
放学时分
拍摄放学是我一直感兴趣的事情,但是总拍不好。学生们消失得太快了,再就是不知道拍什么。放学总是味道特别浓,春夏秋冬的阳光各具神秘色彩,随着清脆的铃声,学生如决堤的洪水涌出教室门,涌出教学楼,成片的自行车首尾相连,蔚为壮观。发愣中,操场静了下来,巨大的空虚铺天盖地,我又一次一无所获。
我喜欢这种时刻。经常是拿着相机,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毫无目的地移动着,往往从四楼到一楼,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走着,耳边总响起学生们的嘈杂声,像幻觉似的,愈发衬出此时的寂静。夏日的阳光可以射进北侧的教室,空空的桌椅染上难得的黄色。冬天的太阳很早就往树后落,楼道尽头的光影勾勒出木窗棂的线条,并在绿墙围上留下道道斜线。这难道不是放学吗?这时的教室,往往只剩下一片片桌椅,做过值日的教室整齐干净,有时还可以赶上淡淡的水迹在地上未干,扫地之前女生总要在地上潲些水,要是男生就会乌烟瘴气了。教室后墙一般会有一块黑板,那是学生们的用武之地,学习园地黑板报,有时也公布考试的名次。我拍过几次写黑板报的过程,学生们总爱把彩色粉笔凑齐,这样内容和装饰效果可以同样漂亮。每到这时,我喜欢拍下全景,运气好的话,有光影掠过,平添几分悠长。
校方总是强调放学要早点回家,不是特殊情况不安排课后的活动。但总有不想早回家的学生,这时老师会叮嘱几句就先走了。他们不一定有具体的活动,也许站在一起聊聊天,也许坐在操场上默默地望着天空。有一种例外是逢年过节和放假前后的大扫除,擦玻璃成了一道风景,两人一里一外,不时还用嘴哈上一口气。学生们胆子大,甚至是二层,也敢跨在窗户上,用干湿两块抹布和报纸把玻璃擦亮。那时有义务劳动之说,1983年12月,北京的北护城河清淤疏通,每天下午总有不同学校的学生来到干涸的河道,使用簸箕铁桶脸盆,或行走或传递,把杂土运出来。有些学生戴上手套或套袖,相同的是所有学生都是干劲十足,完全可以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一句话:就是不惜力。记得有几个男生弄来一辆手推车,两条绳子分别拴在车身两侧,两个人拉,三个人推,一声呼啸,一车土顺着木板搭的斜坡冲上了河岸。
我喜欢放学时刻,是因为它总给我带来陌生感。1985年11月初,一场秋雨停了,操场上空无一人,片片水面映照着灰蓝色的天空,蓝白黑三色的篮球架伫立在远方。1984年6月的一天,雨停了,水未干,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左手拿着课本从操场上走过,大全景里留下了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