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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7岁开始,在北京“漂”了12年。在工地干过,收过废品,开过黑车,尝试过自杀……河北农村小伙儿任玉华最近在网络上火得一塌糊涂。这位在清华大学校园里修车的80后修车匠用一篇描述其北漂经历的“励志帖”,不仅感动了清华学子,也受到网友热捧,成为了网友们眼中的“励志哥”。
心比天高自卑让他迷失方向
“我叫任玉华,大家都叫我小华,是清华园里一个普通的修车师傅,我的修车铺叫做‘小华修车铺’……”上周,人人网上一篇名为《清华大学修车师傅小华的励志故事》的日志吸引了大量网友“围观”。截至发稿日,日志已被5000多人阅读,1000多人分享。
日志里,任玉华详细记录了他的成长历程。1982年出生的任玉华是河北张家口人,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因为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任玉华便不再上学了。1999年春节刚过,他抱着出人头地的打算来到北京打工,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清华园。由于身单力薄,在包工队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开除了。后来他干过保安、保洁等工作,也都由于年龄太小工作不到位宣告失败。
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在学校南门发现了一个修车摊,这次和修车师傅的交谈改变了他的命运。“师傅正好缺个徒弟,我一问他就收留了我。真的特别有缘。”电话里,小华告诉本报记者,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有活可干、有床可睡就行,没有工资都可以。
当学徒一晃就是三年。由于是师傅手把手地教,小华上手很快,但他发现修车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补带、编条、拿龙不一而足,除了修好车,还要尽可能地让顾客满意,愿意下次再来。“这些门道都是师傅教我的,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
后来师傅在北京郊区买了房子,想让小华把摊位接过去,这个时候小华却陷入了迷茫。“我觉得修车太脏了,想做体面点的工作。”小华直言不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开黑车、搬运水桶、收废品,一度远离了清华园,但内心的平静也远离了他。“开黑车的时候整天见不得光、搬运水桶久了肩膀受不了、收废品定价不对只赔不赚,久而久之,我把最初的本钱都赔光了,心理也偏向极端,怀疑自己、否定自己。加上当时身体出了些状况,就患了精神分裂症。”
凤凰涅槃“小华修车铺”开张了
2008年8月1日,是小华最难忘的日子。他告诉本报记者,这天他终于“凤凰涅槃”了。“我意识到自己还是做个修车师傅最稳当。那一天,我在学校的学生宿舍区里开了属于自己的修车摊。”
为了这次创业,小华投进去一万块钱,买来了气泵等修车的工具,信心满满地憧憬成功。可因为承包时间晚,加上摊位地点又有些偏僻,一开始没有什么生意。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也许是经受过挫折吧,当时没有一下子就否定自己。我跟自己说,自己是生面孔,学校的修车摊这么多,学生信不过自己。于是我开始琢磨怎么能拉来客源。”小华的秘诀就是货真价实。“别人家补带要四五块钱,在我这里就是两块钱。很多人开始信任我,愿意上我这里修车。”
小华还愿意站在顾客的角度上想问题。比如每次帮别人修好了车,他总是自己再骑一圈,还能发现一些毛病,于是捎带手就一起修了,能不要钱的,他也尽量不要钱。“学生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对你更好。”学生客源多了,他们还带来了宿舍同学、同班同学甚至老师,“小华修车摊”成了校园里数一数二的修车摊。
广交朋友建立一本“自行车档案”
工作之余,小华的时间都花在了图书馆和学校讲座上,这让他和其他校工的生活方式不太一样。“在学校咖啡馆里喝杯咖啡,也是感受文化的方式。”不过小华也承认,在这些场合他都要换上干净衣服,把手洗干净。“你不能降低标准,要不被人看不起。”
因为想踏踏实实修车,他把这个当作了自己的终身事业。他写了一本“自行车档案”。3个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修车心得,车型、款式、年代、零部件等等,图文并茂,很详细。“只要看一眼车,我就能知道这车是该抹油了还是该大修,轴是不是该换了。”
因为修车认真,再加上有共同话题,很多同学和老师成为小华的朋友。后来有一次,他被学校BBS评为“清华人物”,在学校里变得小有名气,甚至有的班级在毕业聚餐时还特意叫上他。
满意生活想造不会坏的自行车
在日志末尾,任玉华写道:“如果您有一天遇到挫折或者遭遇失败,希望您还可以想到清华园里曾经有过一个小华,一个从自信到自卑再到从容的小华,一个从失败到成功的小华。”日志感动了很多网民。有网民留言:“靠自己打拼的人最了不起,楼主的经历就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清华校训的最好实践。”
通过网络的广泛传播,小华不仅成了学校里的“明星”,更成为了“清华精神”的代表人物,各地采访纷至沓来。小华说,他现在每天都在工作间隙接受采访,晚上去电台直播,听说天津媒体来采访他,他特别高兴。“更重要的是我收获了自信。”
今年3月4日,遭受过婚姻失败的小华再婚了,对象是湖南人,现在当了清华大学保安。如今,老家的父亲也被小华接到了北京,一家人每天都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了,小华对生活很满意。
采访中,小华说自己还有个心愿——造一辆不会坏的自行车。“清华学生几乎人手一辆自行车,每学期修车都要花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很多同学帮我实现梦想,美术学院的为我设计,机械系的为我建议材料,精仪系的为我校正细节。”小华说,他相信自己的理想实现指日可待。
本组撰文整理刘德胜摄影新华社记者公磊
【对话】
那些坎坷都不是事儿
新报:为何一到北京就去了清华?
任玉华:想法很简单,考不进清华在这里工作可不可以?反正都是打工,当然在清华大学是最好的。
新报:从开始的心比天高到后来重操旧业,是不是一种妥协?
任玉华:看清楚自己了。心气高是好事,但要脚踏实地。说实话我很自卑,当时觉得一辈子修车首先就被自己瞧不起,心态失衡了。后来明白自己最擅长的还是修车,如果车都修不好,还谈什么呢?这一点也是给大学生们的建议。
新报:修车难吗?
任玉华:这个问题一直没人问过。我告诉你,修车真的不简单。别人都觉得修车没有技术含量,其实能够修好一辆车,懂得一辆车,是门大学问。
新报:别人觉得你和其他校工不一样,愿意和你聊天。原因在哪?
任玉华:我把他们看成和我一样,很平等地和他们聊天。当然,也要为他们着想,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对你好。
新报:修车赚不了大钱,着急吗?
任玉华:修车不赚钱,我不图钱,总得图点别的什么吧?我想跟人学知识,长见识。而且谁都想过上好日子,我觉得这得慢慢来。我挺珍惜现在的幸福。
新报:想过日志会有这么大影响吗?
任玉华:其实学校里有不少人原来就认识我,但我没想到这篇文章得到了网友们的关注。写这篇日志更多的是给自己这几年一个交代。而且我经常上校园BBS的心理板块,发现很多同学也遭遇过我曾经的迷茫,我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这些都不是事儿。
新报:网友把你看做是“清华精神”。
任玉华:这可高估了我。
新报:什么是骑不坏的自行车?
任玉华:就是利用最好的零部件设计出一辆新车。我去年还去了一趟你们天津的飞鸽自行车厂呢,长了不少见识。
【记者手记】
任玉华的故事,之所以感染众网友,首先应该是他踏踏实实对待人生的态度。修自行车大概算是最“底层”的工作了,可这并不妨碍他从中找到乐趣,甚至能发掘出足以支撑其人生理想的价值。一个人的存在,能被别人需要,自己也能满足别人的需要,个人的价值当然就体现出来了。这与职业并无特别关联,内心的踏实感才是最值得珍视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并不妨碍放飞梦想,这二者互为支撑。任玉华如果只是一味踏踏实实修自行车,或者只是讲述一些自己过往失败的经历,网友的感触想必也不会那样深。恰恰因为任玉华一直在努力,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才使得他的努力具有某种超越性价值。而这对于清华学子、对于社会大众,才具有普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