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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淼
编者按:
互联网被黑,网络连接中断,不再能收发邮件、不能浏览感兴趣的网页、你所有的股票、基金都不能通过网络进行实时操控、你的网银登录不上、网购实现不了、网络硬盘存储的资料全部丢失……这就是来自网络大战前夕的“零日威胁”。“数字蚂蚁”部队吹响了号角,新一场战役即将开始了。
东鸟
网络战争研究专家,供职于某研究机构,著有“网络战争三部曲”:《网络战争:互联网改变世界简史》、《中国输不起的网络战争》和《2020,世界网络大战》)。
网络大战是怎样一场军事?
陈之淼:您为什么要写“网络战争三部曲”?
东鸟:西方国家正在网络世界发起征服中国和世界的战略总攻,中华民族再度“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书是想让社会大众和高层领导更好地认识和理解当今网络世界的战争对峙状态,在现在和未来的生活工作中做出正确的判断或决策。
陈之淼:网络大战是一种怎样的“军事”?涉及的领域包括哪些?
东鸟:网络大战从字面上看,好像是一场网络空间的军事战争,其实不然。网络战争是发生在网络空间的立体化战争,不仅是军事的较量,也是政治的较量、文化的较量、技术的较量,甚至是网民之间的较量,可以说既是硬实力的较量,也是软实力的较量。到底如何打这场无国界的战争,恐怕是摆在各国政府首脑、军事首长们面前的一个大的难题。毕竟,这是一场新型的战争。
陈之淼:在书中您提到一个概念“零日威胁”,如何理解这个意思?
东鸟:“零日威胁”这个概念源自微软的一个安全漏洞,名叫“零日漏洞”,又叫作“零时差攻击”,意思是指被发现后立即被恶意利用的安全漏洞,这种漏洞攻击往往具有较大突发性与破坏性。“零日漏洞”后来被引申称为“零日威胁”,意思是指安全威胁就在眼前。我之所以使用这个概念,是因为还有不少人认为网络战争只是停留在理论上,距离爆发真实的网络战争还有一定时日,但事实不是如此,网络战争已不再是理论上的假想,而是每天发生在我们身边,已经成为真实的“零日威胁”。
2020年,中美网络大战
陈之淼:基于什么判断,您在书中说中美网络大战将在2020年爆发?为什么说“下一个十年,网络之战决定国家命运”?
东鸟:这个时间节点是美国前外交官、莱斯大学信息技术和公共政策专家斯托弗·布隆克提出来的。2011年3月,他在美国空军刊物《战略研究季刊》发表题为《炸毁:中国的网络战争(2020年8-9月)》的文章。之所以说“下一个十年,网络之战决定国家命运”,很大程度是基于当年国际形势和网络信息技术发展态势而论的。2011年,世界政局持续动乱,而且不再是局部地区或单一领域,而是全球多地域综合性的动荡,保持国际格局总体稳定的众多条件严重恶化。这场全球性动荡局面可能要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从本世纪初头十年情况来看,几乎与上个世纪初头十年一模一样,历史似乎是在重演。而且,下一个十年也将是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十年。现在,我们正处在网络信息技术裂变式发展的前夜,未来十年云计算、物联网等技术将得到广泛运用,新的网络技术和网络应用将层出不穷。互联网全球普及率将明显提高,国家信息网络系统将成为一国政治、经济、军事、科技、文化及社会运行的基础的基础、核心的核心,对经济发展、社会进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未来十年增强网络实力,那我们必然在这场较量之中败北。
陈之淼:网络大战时主要的大国是哪几个?
东鸟:在网络战争中,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罗斯、中国等主要大国依然是主角,网络作战的综合实力居于世界前列。但从世界整体格局来看,交战各方的力量又非常不均衡,令人担忧。首先,网络战争是互联网发达国家之间的战争,虽然国家数量不多,但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其次,网络战争是互联网发达国家和互联网新兴国家之间的战争,大多数互联网落后国家是发达国家的网络殖民地;再次,网络战争又是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的战争,为的是获得网络空间更大的权力。可以说,网络大战的格局已定,只是尚未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陈之淼:为什么说是中美网络战?
东鸟:在网络空间,美国始终是第一强国,掌握全球网络空间的主控权;中国则是第一大国,互联网产业持续呈现高速发展态势,无论是固定网、移动网,网络规模、用户数量都居世界第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已经成为互联网强国,与美国相比,中国还存在较大差距,甚至致命软肋。比如,在重要基础设施方面,商业银行的软硬件系统国产化率不到3%,电梯、地铁程序都用国外系统。可以说,中国在世界网络大战中尚处于第二梯队,只是一个互联网新兴国家,距离互联网发达国家还有不少差距。
新型兵种———“数字蚂蚁”部队
陈之淼:“数字蚂蚁”部队是一种什么样的部队?在网络战争中,这样的部队、“兵种”还有哪些?它们起到何种作用?
东鸟:“数字蚂蚁”部队是美国维克森林大学计算机专家正在训练特殊的一支神秘,搜寻蓄意破坏系统的计算机病毒。它们在网上巡游,寻找像计算机蠕虫、盗取信息的自复制程序、降低未授权访问权限等威胁。一旦探测到危险,就会召来蚂蚁大军向事发地点会合,吸引操作员注意调查问题。“数字蚂蚁”执行任务时,会仿照自然界蚂蚁留下气味的做法,留下数字痕迹给其他蚂蚁指路。这是负责守卫网络安全的数字部队。
在未来的网络战争中,类似的部队和兵种将不断出现,如负责攻击工业系统的“震网”超级病毒,就是一支非常厉害的网络攻击部队。特别是随着物联网的发展,一种名为“智能灰尘”部队早已经诞生,是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部队。通俗点讲,物联网的传感器就叫作智能灰尘,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提出了。在伊拉克战争中,为了有效发现伊拉克调动部队和新的军事行动,美军通过飞机散播传感器,大量覆盖区域,通过传感器不定期发送压力温度等环境信息,来确定伊拉克军队的调动能力。将来,这种做法将更为普遍,可以大量散播智慧灰尘传感器。一开始,所有传感器处于睡眠状态,但是在特殊指令下,传感器被激活,可以进行无线通信,通过确定自身的位置,自动组织成网络,各传感器分别探测外部信息。温度、湿度、磁场、压强、声音、位移、光照、土壤成分、加速度、图像、核辐射、水资源等可以被传感器获取。
中国的互联网是
娱乐化的互联网
陈之淼:中国民众网络生存现状如何?
东鸟:应该说,我国民众的网络生存状况还是比较好的。网上交流活跃是一大特点,约80%的网站提供电子公告服务,为网民提供发表言论的渠道。论坛帖文、博客文章、微博信息数量之巨大,在世界各国都是难以想象的。网上民意表达,主要聚焦于国家发展和民生问题,既有渴望期盼、意见建议,也有正当的利益诉求、合理的情绪宣泄,同时牢骚怪话、偏激情绪也更甚于现实生活。特别是在重大事件发生时,越来越多的人首先通过互联网获取信息、发表看法。在一些引起极大社会反响的社会事件中,论坛帖文、博客文章、微博消息往往充当了最初的导火线。我国网民还具有很强的娱乐性。美国曾在新加坡召开了一个内部研讨会,专门研究中国互联网问题。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国的互联网是娱乐化的互联网。
陈之淼:网络管理有什么困难?
东鸟:管理的困难之处主要源于我国网络发展的特殊性。与发达国家互联网应用情况不同,我国互联网的媒体传播功能相对突出。想办一个网站,想要有一定影响力,首先要申请新闻登载资质。如今大型的新闻网站,每天发布更新的新闻信息都在1万条以上。其次是民意表达功能突出。有学者指出,“中国当下的公众参与存在一种网络依赖症,没有哪个西方国家的互联网承载了这么大的显示民意的功能。”2000年以来,我国制定颁发了30多部法律法规和部门规章,确立了我国对互联网站进行审批、备案管理的基础性制度,对网上禁止传播的违法内容作出明确规定。探索建立了法律规范、行政监管、行业自律、技术保障相结合的管理体制,围绕网上热点问题、重大突发事件等采取疏堵结合的工作措施,主动引导网上舆论。加强对突出问题的集中整治,开展了垃圾邮件治理、打击淫秽色情网站、网络赌博,清理网上非法出版物等专项整治,成效十分明显。
网络是如何被管理的?
陈之淼:目前我国对互联网的管理严格吗?
东鸟:如果我们对比一下世界各国的网络管理现状,就会发现中国的网络管理其实与其他多数国家没有多少差别。美国口头上称不管互联网,但实际上美国政府和军方都高度重视互联网管理。美国为管理互联网所制定的法律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多的,美国的网站管理也比较严格。许多媒体网站,比如《纽约时报》网站、《华尔街日报》网站,首页上都有一句话,“本网站对网民发布的信息具有编辑权”。如果信息不符合这些媒体的要求,是刊登不上去的。美国军方还成立了网络战大队,专门负责清除反美言论,发表利己言论。具体来讲,就是监控网上信息,发现对美国不利言论,使不利言论转化为有利美国的言论。
陈之淼:如何审查、如何删帖?
东鸟:美国管理互联网的部门也有若干个,包括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美国商务部、美国国务院、美国联邦调查委员会等。英国管理互联网发挥重要作用的一个机构,是互联网监看基金会。他们有一套软件,可以追查出最初的信息来源。如果是一般性违法,基金会直接通知网站删除;如果严重违法,则转交警察机关,由警察机关处理。同时,基金会每个月会向全国所有网站下达一次封堵关键词,逐词逐条规定哪些内容不得在网上出现。
虽然各国国情不同,管理重点各有侧重,但是管理措施、管理思路、管理手段与我国基本相似。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中国互联网管理的思路符合国际通行做法。
微博实名制让人安心
陈之淼:有关“3月16日前微博网站要完成规范用户真实身份信息注册”的消息成为社会热点话题。您如何看?
东鸟:不少人对微博实名制还不太理解,既担心真实身份信息被滥用问题,又担心个人信息安全问题。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除了这些担心,我们还有更多无奈。或许我们不会忘记金庸“被死亡”、张国荣“被复活”,不会忘记日本大地震后的抢盐抢粮谣言,不会忘记那些谩骂式、侮辱性的暴力言论,不会忘记那些“抽到幸运大奖”的网络欺诈……微博作为当前我国最大众化的社交网站,似乎在困扰和考验我们每一个人:网民、运营商和政府。纵观国内外社交网站发展情况,实名制似乎是一个大趋势。最为典型的就是美国的脸谱网站,全球注册用户达7亿,都是实名注册;从国内来看,不少交友类、商务类社交网站也都是实名制。为什么会是如此?那是因为实名制符合社交网站发展方向,符合网民更好维护自身网络权益的要求。
陈之淼:实名制好处在哪里?
东鸟:随着微博等社交网站朝商务化方向发展,人们的网络社交活动向现实社会延伸,只有那些基于真实社会关系的网络社交活动才是更有意义、更有价值。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找到真实的同学、朋友,发现真实的买家、卖家。如此一来,微博账户实际上就成为我们的门牌号码、电话号码、个人名片时,其意义不再是我们进行虚拟交际、发表只言片语的平台,更是与我们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网络权益。当微博账号被盗用时,当人身被攻击谩骂时,当交易买卖受损时,当想联系亲戚朋友时,当与运营商发生纠纷时……实名制的好处就显而易见。
陈之淼:实名制会不会影响发言自由?
东鸟:实施实名制后,人们在发表言论、进行交往时,就会像在现实世界一样要求自己,做到慎言慎行,注重行为约束和道德自律。这样,别人也就会更加信任我们,更加愿意与我们交往交流,给我们带来新的发展机会。任何社会对自由都会有一个“度”,那就是国家法律、道德底线和公共利益。西方国家在经受无度“网络自由”的切肤之痛后,不再认为互联网“是超越一切的自由之地”,而是认为互联网不能成为“越法律与道德的纯自由世界”。即使是长期宣扬言论自由的英法等西方大国,在处理网络言论自由问题时也要与其它问题进行权衡。如,在表达自由、知情权与网上内容潜在危害三者之间要因时因事加以权衡。
陈之淼:但实名制会有个人信息泄露的危险。
东鸟:没错,实名制毕竟不是包治百病、一剂就灵的神药。这是一个魔道相长的对抗过程,只要微博网站运营商加强用户个人信息安全管理,提高网络安全技术,不法分子就难以得逞。从现实情况看,不少微博网站都强化了网络安全管理,采取了有效技术手段。现在实行的后台实名注册、前台可匿名发言的做法,实际上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微博实名制实施过程中,肯定还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阻力和问题,需要网民、运营商和政府的共同努力。同时,有关部门也要给大家一个逐步接受的过程,让微博实名制实现软着陆,避免不必要的对立和误解。
陈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