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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树勇微博:http://weibo.com/u/1454064140
杨阳: 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政治思想史、中国政治文化传统与中国政治发展,著有《王权的图腾化——政教合一与中国社会》、《思想者的产业》(合著)、《中国传统政治思维》(合著)等,主编《中国政治制度史纲要》、《中国法律文化大典》等。
表达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天然的权利。它不需要谁赋予,当然也是不可剥夺的。然而,事实上,人类从沉默无言到能够自由表达,并非那么顺利,而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和卓绝的努力,才实现了通畅的表达。阻碍表达的,不仅是技术原因,更有观念的问题。
在今天,保证每一个人通畅而自由地表达,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它对于一个现代社会价值无比重要。
表达不仅仅是说话
表达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不可度让、不可剥夺的能力和权利,表达不仅仅是说话,它还包括出版、新闻、艺术表现等等,是一个信息传递的过程。
现代社会的基本原则,是保护每一个人表达的畅通和自由。但是这个畅通和自由是有区别的。一种,是在公共领域中,对公共事务的表达,它和民主、自由等等有关。另一种是私人领域中表达。所以,现代社会对于表达权利的保护,也主要体现在公共领域中对公共事务的表达。它是基于法治理念下的公民的基本权利。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念,这是因为,公共事务涉及到社会中每一个公民的利益,不论是公共事务的决策,还是公权力的运行,都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的,所以他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
私人领域的表达限制更多
那么,这种对于表达的保护,是不是无限制的呢?这也要区分来看。
在公共领域中的表达,其根本原则是越宽越好,法律基本上允许什么都可以说。但基本上并不是全部,在有些地方还是有限制的,比如说威胁到公共安全,涉及到国家机密(各国都是如此,很多档案的解密都非常晚),以及宣扬暴力、教唆犯罪这些。需要说明的是,这种对表达的限定必须要有详细而具体的法律法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冠以国家机密,都会涉及国家安全的。比如说,财政预算、某个行政部门的财务状况,不能算是涉及国家安全的信息。其次,对于政府官员的批评和监督,不能限制。
在私人领域中,这个限制则要更多,因为私人领域,第一不关系到其他公民的利益;第二,还有一个隐私权的问题。所以,涉及私人领域的表达,要和隐私权保护达成适当的平衡,过于放纵,则可能会伤害到他人。
从沉默到开口
如前所言,保证表达的畅通和自由,是现代社会的基本规则。但是它的出现,其实时间并不久。在人类漫长的前现代社会中,不论中西,都经历过不能开口,以言论罪的时代。为什么会如此?人类是一种群居生物,要群居,必然要建立一定的秩序,而要建立秩序,必要有统一的规则,为了建立这种秩序,对人的自由的限制便不可避免。不论是东方的传统社会,还是西方传统社会,对于秩序的考量都压到了对自由的追求,这使得人们必须顺从秩序,并因此牺牲自己的自由。
直到现代社会建立,这种局面才得以改观。现代社会建立了一种与以往完全不相同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一方面人很自由,另一方面又通过保护这种自由而建立了一套新的秩序。这就是现代性的开始。
畅通的表达推动社会发展
为什么对表达的保护如此重要,甚至成为现代性的基本原则之一?在以往的传统社会中,以牺牲人的自由,来获得秩序的牢固,其实让社会发展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和阻隔,所以,不论中西,前现代社会的发展都是非常缓慢的,这是很容易可以发现的事实。
而现代性的建立,扭转了这种局面,它所建立的新的体系,保护每一个人充分的自由,畅通的表达,使得人们的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最终推动了社会的发展。近代以来几百年的发展,人类获得的成就可能比以前几千年加起来还多,发展的速度也更快,为什么,就是这种实现自由,实现表达的畅通,同时又以保护自己的方式建立新秩序的结果。
今天的中国,在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其实应该追求的也是这样一种东西,让每一个人最大限度地发挥才能,从而快速地推动我们的社会良性发展。
学会理性和平和地讨论
现代社会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保证和保护表达的畅通呢?第一,宪法赋予的权利,通过具体的法律来落实,这是实现基本权利的途径。第二,保证表达的多元性,保证表达渠道的多元性。其三,表达一定要有规则,这种规则一方面可以通过立法来确立,另一方面,掌握公共话语权的领域,也要形成行业的自律,比如有的媒体,报了虚假新闻,连个道歉都没有,这实际上也是在伤害表达,伤害别人的基本权利。
最后一点,每一个公共空间表达的参与者,应该学会理性和平和地讨论问题,学会就事论事,避免情绪化,在参与前尽量了解信息,不要仅凭只言片语来做出判断。
正确地表达自己
既然是在公共领域对公共事务参与讨论,那么就需要一个公共理性,这一点正是我们今天所缺乏的。表达不仅是权利,还是责任,而自由,其实也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在今天,大量的不负责任的言论出现,正是公共理性缺失的表现。
此外还需要注意的是,对私人领域的过分关注,对他人隐私的穷追猛打,都不能理解为真正表达自由,比如说韩寒的身高造假,这有什么关系呢?不能算是合理的自由表达。所谓表达的自由,更多体现在公共领域,这是需要强调的。
之所以出现在私人领域中的过多侵犯,有很多原因,比如在公共领域表达的不通畅,有风险;对个人领域的保护还不够;传统的不良习惯;社会环境的不健康,诚信缺失,人们互相猜疑、攻击等等都有关系。
表达的误区
当今社会,随着通讯技术的高速发展,人们表达的渠道变多,信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表达看起来比以前畅通,但实际上因为现代化的未完成,法治的不完善等等,我们的表达出现了很多误区。传统社会中因为公共表达不畅通所形成的一些不好的习惯仍旧存在,比如喜欢挖人隐私,比如不习惯倾听别人的表达,比如不会就事论事,讨论问题立场化等等。
此外,公权力的滥用,对表达的伤害也依旧严重,这是转型时代现代化未完成的特点,现代社会中,公权力原本是保护表达畅通的,但是现在还需改进。
在这诸多伤害表达的因素中,公权力的伤害问题,一旦社会环境改善,就很容易随之改变。但是参与者方面的无序、没有规则、缺乏自律、没有责任感,则更难扭转,需要更多努力。
情绪发泄
不是表达
很多时候,特别是在网络上,情绪化的发泄,往往容易代替正常的、理性的表达。对于这种情况,有的人可能觉得正常,甚至把情绪发泄当做表达,也有的人畏之如虎,视为洪水猛兽。
其实两种态度都不必,之所以有太多的情绪发泄,太多的谣言流传,其根本原因是人们对于公共事务信息的掌握不够周全,谣言产生于不明真相。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发表一些不实的言论,不当的评论,允许批评。如果这些不实言论、不当评论涉及到某些行政部门,这些部门应该做的,是及时地公布信息,澄清谣言,让公众了解真相。而不是觉得发布不实信息和不当评论的公民损害了部门形象、名誉等。
当然,对于私人领域中出现的问题,应该有更加完善的保护和救济机制。但是目前来说,我们在这方面的保护还比较差,被侵害者的诉讼成本非常高,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忍了,这也是一种不正常、需要改变的局面。
本版文字周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