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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群(南开大学教授)
中国传统的思想库里,并不缺少关于人的尊严的论述,但是后来漫长的集权制度,却又一直在压制和贬低着人格。今天实现尊严的生活,必然发现这两者的矛盾。
人的生活不仅是物质的满足,衣食住行的富足与方便。同样还有人格、精神的自由和不受约束。所以,一个人是否有尊严,在于能否把握自己的生命,能够去自由地实现自己的志向。
中国的传统思想中,其实并不乏这样的资料,特别是春秋战国时代,那些从宗法制、等级制下刚刚解脱的士人们,他们的身心都是独立的、自由的,他们只遵从理想,从道而不从君,他们只以自己的志向为目标,合则留不合则去。他们独立、自在、潇洒,不论是在那个时代,还是放在整个历史中,都是难能可贵的。
然而,这种精神并没有发扬光大,秦朝以降,随着集权制的建立,皇权的一再膨胀,人性、人格,个人的尊严被大大地压缩了。两千年的历史中,士人们把自己放得越来越小,变成了皇权的附属品,变成了政治的衍生品。秦代焚书坑儒,对老百姓一边愚弄,一边压榨,结果二世而亡。汉朝以后,表面上独尊儒术,但是这种独尊,在我看来,和焚书坑儒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不是独尊了儒术,就尊重了人格,恰恰相反,经学盛行之后,人格被贬低,压缩,一代代的士子们追求通经入仕,基本上成了经学的附属品,班固在《汉书儒林传》里说:“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对策,劝以官禄,迄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枝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利禄之路然也。”人们学习经书,研究经书,不是为了精神的富足,人格的升华,而是被利禄牵着鼻子走而已。更严重的在于,这种被利禄左右的局面,成了中国古代人生最重要的价值取向。尤其是科举发展到宋明以后,对士人来说,犹如炼狱,哪里还有半点尊严和自在。
当今社会,从传统进入现代,从农业转向工业,真正阻碍获得尊严的因素,第一就是传统的习惯势力,有人仍旧持老观念,抱残守缺,对现代性并非全然赞同。其二在于公民自己的自主意识不够,甚至还有臣民意识存在,唯上唯官,自然不可能有尊严。其三,文化的启蒙和教育的提高不够,倘若人们连尊严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保护自己的尊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