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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恰图良的《马刀舞》,选自芭蕾舞剧《加雅涅》。这首曲子的电影桥段是超级烹饪大赛中国功夫的选秀现场——几百口裹着火苗的铁锅在灶台之上颠倒乾坤马勺叮当响,戴高帽的厨师们集体煎炒烹炸热汗淋漓——一曲终了,油爆大虾起锅装盘,色香味俱全。
诚然,《马刀舞》并非锅碗瓢盆交响曲,它是外高加索山地彪悍的少数民族在婚宴舞会上的狂放舞姿。长约2分半钟的《马刀舞》一上来就是急茬儿的,定音鼓加小军鼓加弦乐器开足马力油门狠踩,木琴疾速跟进敲击刚硬脆亮的颗粒振聋发聩,经大提琴和萨克斯打酱油式的抒情摆渡,偃旗息鼓的木琴卷土重来二次发飙,临了管乐器在拉管长号主导下将酒神精神推向沸点,全曲由木琴一锤定音完成急刹车。
富有东方情调的《加雅涅》作于1941年,描写库尔特族青年男女好事多磨的爱情故事,弥漫着亚美尼亚民间色彩。哈恰图良把13段音乐编辑成两套组曲后,《马刀舞》是当中最火的一曲,庶几成了哈恰图良代名词。
老实讲,哈氏《马刀舞》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佳,它生猛、粗暴、刺激、强烈。尽管我对俄罗斯作曲家的绿林作风早有耳闻,然《马刀舞》的抓狂,着实考量了我的神经。由此可见,《马刀舞》够不上让听众即刻来电的音乐,它急听而慢热,没个二三十遍甭想听出所以然。等到耳朵起了茧子,《马刀舞》的真善美才破茧而出,散发出野花香。这时候,你反倒觉得它不爆炒到能把房盖儿挑了就不姓哈恰图良了。
全世界乐团都在乐此不疲地竞相演奏《马刀舞》。货比N家后,要数小泽征尔领衔的柏林爱乐乐团刀功精湛,速度与节奏控制皆恰到火候,乐曲的张力和爆发力贯穿始终。我想其中三昧,在于小泽征尔与哈恰图良在东方人性情上的自然相通。
经由《马刀舞》,我捎带脚穿越了一本老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童年的骑兵情结连同对马刀的原始崇拜,即源于此。最激动的章节莫过于保尔跃马扬刀迎着死神冲锋。看到他从马背摔下来我黯然神伤,殊不知,保尔离开了马刀,这本书的“钢铁”也就炼完了。
哈恰图良荣幸地赶上了单声道录音时代,这使他有机会大显身手把自己的菜品加工成音乐罐头。其中,哈恰图良在EMI公司留下的一张唱片特有范儿,堪称单声道中的发烧级。在这张CD上,哈恰图良亲自料理了《假面舞会》组曲、《加雅涅》组曲和《小提琴协奏曲》(该曲题献给大卫·奥依斯特拉赫)。大名鼎鼎的爱乐乐团归他全权指挥,好友大卫·奥依斯特拉赫佐以小提琴独奏。唱片的封面设计也特雷,是一幅哈恰图良的漫画,但见他怒目圆睁,夸张的大嘴巴,双手各擎马刀,挥向虚拟之敌。幽默的是快速舞刀造成了叠影效果,哈恰图良双臂成六臂,手中的马刀也二乘三得六。
《马刀舞》令哈恰图良无愧亚美尼亚的作曲良将,马刀之快,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谁与争锋?倘若无此宝刀,哈恰图良安能从俄罗斯乐林高手中争得一块地盘?
阿拉姆·哈恰图良以口述形式出过一本《哈恰图良自传》,在这部名人传记里,他只谈风云变幻,不谈风花雪月,对自己的私生活只字不提,留下神秘在人间。1978年,在第二任妻子尼娜·马卡罗娃去世两年后,哈恰图良尾随他的“加雅涅”而去,《马刀舞》的作者从此封刀,归隐音乐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