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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龙
明天就要开学了,可我连件能穿着上学的衣服也没有。
这个暑假我玩得比较欢,和小伙伴们杀“马”仗、藏猫猫、骑“驴”、挤“香油”、上房掏麻雀、下河捉鱼虾,整个假期耍了个忘乎所以。直到开学的前一天,我才发现自己的那件上衣早已不能穿了。一只袖筒不知道在哪次摔跤时被哪个调皮鬼给拽去了,一片前大襟也撕成了面条状,这样的衣服穿着上学是要被老师和同学们笑掉大牙的。
我央求父亲给我买一件上衣,父亲说没有钱。父亲还说:每人一身新衣服,都是过年时置办的。如今别人的都在穿,怎么偏偏就你的不能穿了呢?
是啊!为什么别人的能穿偏偏我的就不能穿了?
家中兄弟姐妹六人,两个姐姐是女孩子,穿衣服省。哥哥呢?哥哥在整个假期里基本上就没穿过上衣。无论是扒树皮、捡煤还是玩耍、打闹,哥哥始终都光着膀子,他不怕树皮扎刺,也不怕煤兜子压肩,更不怕被小伙伴们抓破了皮肤,身上晒得黝黑黝黑的反倒省了衣服。而我就不行,既怕被树皮扎了刺,又怕被煤兜子把肩膀压肿了,还怕摔跤时被抓破了肩,只能拿衣服当挡箭牌。现在可怎么办,马上就开学了,我却没有了衣服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急得痛哭了一场。
母亲看到我哭,就把她的衣服找了一件给我。我说我不穿,一来是穿着太大不合身,二来穿女人的衣服是要被同学们笑话的。没有办法,我就又接着哭。
看我始终哭个不停,母亲又找父亲商量。父亲拿出他的钱包——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夹子,里面除了几斤粮票,再没有其他的了。父母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看他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依然接着哭。突然,母亲对我说:别哭了!二小,我有办法了!
母亲说她的工作服今天就到期了,她今天上班时把工作服领出来,可以给我穿。她自己的那身旧工作服,缝缝补补还能将就一年。母亲还说,这次发的工作服是“的确良”的,用热水一洗就会抽缩一些。我已经是半大小伙子了,穿上应该正合适。
母亲在砖厂工作,每日里将那些刚刚出窑的砖卸下来、码成丁,摆出一溜一溜的砖墙来,供外来的车拉走,劳动强度非常大,每日里都是汗水淋漓的。如果有一身工服换着穿,她该有多舒坦啊!可是,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母亲就把还没领到手的新工服预送给了我。而我那时还不曾学会体贴父母,听说有了新衣服,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那天上的是晚班,下午四点接班,半夜十二点下班。吃过晚饭,我添了半锅水,往灶膛里添满煤,就开始静静地坐在门前等母亲下班。姐姐喊我去睡觉,我说不,我要等母亲下班。我怕万一母亲回来了,我却睡着了,让别人把我的新衣服抢走。
等啊等啊,却始终不见母亲回来;月亮都老高了,母亲也没有回来;星星都满天了,母亲还没有回来。后来,我就在院门口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终于回来了,她把我叫醒的同时,递给我一件崭新的工服。
工服是天蓝色的,软软的,摸着很舒服。我穿着比量了一下,是有些大。赶紧到锅里舀水,放到脸盆里把工服洗了一遍,把水拧干后晾在搭绳上。当我做完这些时,母亲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我悄悄地上了炕,依偎在母亲身边睡去。
第二天是9月1日,我终于穿着新衣服上学去了。虽说衣服还是有些大,而且还没有完全晾干,但我穿在身上,依然是美滋滋的。那一年,我13岁,由小学升入初中。一开学,我就考入了重点班。现在想起来,心里稍稍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