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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到啥了?逮鞋!
作为北方人你要说没去过北戴河,是要被人耻笑的,年少时北戴河的提及率在我的印象里就跟家门口的水上公园似的。所以,在一个亲戚说单位组织去北戴河的时候,我立刻就跳起来了,咱也可以戴着花草帽背靠大海在礁石上搔首弄姿了,这是挂历上那些“大美人”才有的待遇。
第一次去北戴河因为太激动,所以记忆并不深刻。那时候连住招待所都很奢侈,全驻扎在类似农家院的地方,公共厕所在院子的一侧。半夜我举着大手电战战兢兢地寻找方便之所,迎面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瞪着眼跟我说,“里面太脏,还是在外边随便找地方吧。”她们过去了,我的手电照着墙上歪斜的“女”字,不敢前行。倒不是因为怕里面脏,是怕外面埋伏太多。
这大半夜的也就海边人少,好在“大海啊故乡”并不远,出了院两百米就到了。海虽然近,但礁石不好找,因为门口这片儿算是海滨浴场,一马平川,我要是蹲那太显眼了。所以,只好举着手电沿着海岸线找能挡住我的石头。
礁石倒是挺扎堆儿的,我穿着塑料凉鞋在上面迈来迈去,为了保持行走尽量用胳膊找平衡,手电光在海面上晃悠来晃悠去,我都害怕再把海妖招呼来。当我可算找到个平点儿的凹地,往下一蹦,脚一松,奶奶的,鞋带儿断了。脚丫子一碰到湿凉的沙滩小腹难耐,赶紧解决问题。我这刚深呼吸,哪想到这大半夜还有浪呢,啪的一下,那凉水几乎快拍到我脖子上。我惊叫着,几乎从沙滩上蹲着就弹起来了,我还在心里惊叹了一下自己蜷缩时的弹跳力。落下的时候,左脚大脚豆没挑住已经变拖鞋的塑料凉鞋,鞋跟船似的自己开走了。那是临来北戴河时买的翠绿色的塑料凉鞋,上面还有金属蝴蝶呢。我一想反正我会游泳,也没管是什么汤汤水水,跟着浪往海里跑,一手举手电,一手抓鞋。
好在,晚上的浪并不大,跑了俩来回,鞋就被我给抓回来了。我涮了涮鞋里的沙子,踢里趿拉地上了岸,除了脖子是干的,浑身都湿透了。路上也有三三两两半夜不睡觉的人,好奇地盯着我看半天,然后凑过来问:“逮到啥了?”我尴尬地笑笑,心话,逮鞋!快到小院,我才想起我折腾一小时,最初的梦想是去上厕所来着,真不易!农家院的洗浴系统是太阳能的,在只有月亮的夜晚只能洗冷水澡,当我精神矍铄地打浴室里出来,天都亮了。
第二次去北戴河是在严冬。我特地去缅怀了一趟当年上厕所的地方,礁石的位置都没变,海水上结了一层冰。在众人的口碑里,北戴河就是那个年代最浪漫的地方,所以这次是跟一个男孩结伴而行。我站在最高的礁石上,手搭凉棚,首长一般讲述着很多年前自己曾在这半夜投入大海啊故乡的怀
里。那男孩跟唐僧似的嘴里念叨着:“女的,就是笨。就是笨。就是笨。”这时候老天开眼了,他球鞋一滑,直接砸冰上了。大海啊故乡用自己深广的胸怀拥抱了他,原来结冰的是海浪的沫子,下面水深着呢。他躺着挣扎,支棱着脖子大叫:“救命啊!”除了表情,像一个在澡盆里戏水的孩子,直打挺。我本来下意识要舍身相救,瞬间分析了水势,他的脑袋一直在水面上啊。我大喊一声:“你倒是站起来啊!”他瞪着眼满脸的委屈和埋怨,站起来水尚未到膝盖,还在那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救我?”我伸手把他拽上来,掏出我的绣花小手绢,让他好歹擦擦脸。
我们的革命友谊随着旅程的结束也终结了。经常会想起钱钟书的提醒,无论友谊还是爱情,一定要跟他去旅行一次,因为路上横生枝节的事情太多,生活中不常出现的琐碎都被放大无数倍冒出来了,如果彼此不烦,感情就被夯实了一回。
后来又去了很多回北戴河,开始是坐火车,后来是自己开车,熟悉大大小小的街道。因为有一次在饭馆吃饭,明明挑选好了的海鲜被换了,那一顿其貌不扬的几盘小菜居然要了八百多,后来再去都是租带厨房的农家院,集市上采购,自己做,倒也自在。
近几年北戴河被提及率不高了,因为大家都奔新开发的海域去闹海了。
还是幺蛾子
王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