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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哭泣事件》,中篇小说,陈集益
刊物:《花城》,2012年第4期
我经常对初学写作的人说,刚开始写作的时候,要做“自白派”,以“自我”为根基开始学习技巧。等到技术熟练之后,可以做“事物派”,学习表达自我之外的事物。到了胸有成竹的时候,便可以做“世界派”,就是敢于写一切事物,包括自我、他人他物、世界。因此文学与外部世界的关系这一复杂问题,首先应该转化为技术问题。
文学应该关注现实,这是大家的是共识。如何关注却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有些一出手就直奔“现实”的作家,常常会遭遇滑铁卢,他们写着写着就离文学越来越远,写得像长篇流水账,最后是丧失再写下去的信心。倒是一开始就极力回避“现实”,以幻想题材作为操练对象的人,更容易贴近文学本身,也容易迅速成熟为一个技术纯熟的作家。80年代的“先锋小说”家就是如此,他们从不直奔“现实”,而是用文学的武器与“现实”打迂回战,并成功地摆脱了“现实”对写作者的吞噬。但“现实”也在拒绝他们,他们被视为一群玩“叙事圈套”的人,他们的作品便成了文字智力游戏。当他们觉醒过来并试图去捕捉“现实”的时候,现实却变得越来越狡猾。对于这一批作家而言,如何面对“现实”,至今还是一个难题。
当代作家中的“70后”一群,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开始就与“现实”恩怨交加地联系在一起。他们与上面所说的“直奔现实”不同,他们有很好的技术准备,除了大量译介的外国文学作品之外,还有20世纪(特别是80年代以来)白话汉语叙事技术为借鉴,使得他们能够在文学的根底上,迅速自如地进入“现实”。“中国文学现场”的“月度作品”和“月度人物”已经做过一些推介。本月的陈集益也是其中一员。
陈集益的《哭泣事件》就是一个“现实题材”的小说——80多岁的老将军,即将回到曾经战斗过的村庄,全村的人都欢喜雀跃,接下来的主要情节是:动员令、接待规格和仪式的设置、准备老将军喜欢的食物“麻糍”、小说主人公“父亲”被选中制作麻糍的人、阴差阳错失去了制作麻糍的资格、“父亲”愤愤不平闹事、被抓进了派出所、在外地工作的儿子营救、梦见父亲上访……,看上去很像一篇带有悲剧性的报道。但陈集益的叙事没有按照这个自然的情节逻辑推进,如果这样,那就成了通讯,甚至有可能成为流水账。
我们应该发现两种逻辑,一种是“现实事件”本身的发展逻辑,还有一种是“小说叙事”的发展逻辑。“现实事件”的发展逻辑很简单:老将军故地重游、村子里接待成功,主人公可能是老将军,村民们成了陪衬,就像新闻报道那样。“小说叙事”的逻辑则反其道而行之:接待过程的意外,成了叙事的基本动力,或者说构成了“现实事件”推进过程中的阻力。于是,意外事件的制造者“父亲”成了小说主人公。小说叙事中复杂的细节表明,意外事件的制造者,是包括父母在内的全村人,还有村干部,他们对将军返乡事件抱有太多非分之想。而“父亲”却成了意外事件的唯一责任人而受到不公待遇,以致濒临精神崩溃。小说中的另外一条线索,是叙述主人公“我”,在北京工作(其实也是一“屌丝”),是家里的骄傲,却无法帮助困境中的父亲,由此带来的心理纠结。
小说对这样一件我们经常听闻的故事的叙事处理基本上是成功的。但也有一些遗憾。关键在于意外事故发生之后,父亲进京找儿子这一线索,在后面成了叙事重心,分散了前半部的闹剧色彩,指向了后半部的悲剧色彩。而后半部又无法充分展开。这样,就是对整个小说的叙事重心飘忽不定。这是陈集益在今后的写作中应该注意的地方。中短篇小说的叙事重心一定要相对稳定,才能产生更好的艺术效果。
(作者系著名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
张柠http://t.163.com/zhangning
-专家评论
洪治纲(著名学者、文学评论家)
陈集益的小说虽然带有很强的“北漂”特征,人物总是在梦想与归宿之间承受着各种撕裂,但其背后,却不时地露出权力和金钱的狰狞面目,折射了作家对这个时代深切的反思和体悟。
李云雷(文学评论家)
他的写作既是一种呈现,也是一种“复仇”,是他试图摆脱精神创伤的努力与挣扎。于是在他小说中呈现出来的便是一个充满着压抑、残酷、疯狂氛围的世界,这个世界既是“真实”的往事,也是作者写作时心境的投影,在其中我们可以看到贫穷与闭塞,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紧张,可以看到不断变得疯狂的一个个人,可以看到无奈的“父亲”和处于困境中的“母亲”,以及年幼无知的“我”……那是童年与故乡的另一面,不同于那些美丽的幻象,陈集益让我们看到了近乎残酷的真实,这既是一种批判,也是一种挣脱的努力。
赵月斌(文学评论家)
通读集益几乎所有的作品、辨清其写作顺序之后,我不得不对以往的印象给予修正:对集益小说来说,夸饰、夸张与朴实、写实并非一种简单的风格变化,而是同时甩出的两把刀子,二者一虚一实,互为掩护,足以把你带到真假难辨的情境中,让你既可贴近大地长歌当哭,又可振翅高飞笑傲长空。的确,虚和实都是表相,集益小说中始终都埋藏着一颗赤子之心,无论怎样写,无论写什么,都倾注了他最为真挚的感情,他的作品由此超越各种流俗和教条,诚实地表达出他对生活、生命的认知和体验。
-网络回响:
#中国文学现场#因伦敦奥运和南方国际文学周的先后“来袭”,上个月“中国文学现场”专题稿件推至本月底刊出。详情请进入《南方日报》电子版:ttp://epaper.nfdaily.cn/html/2012-08/26/node_10.htm。(曾念长)
#中国文学现场#《人民文学》“未来大家”新锐作品概观:计文君《白头吟》,老练得近乎有些老气;薛舒《甘草橄榄》,新倒是新,但锐气不足;盛可以《捕鱼者说》,勉强之作,并非盛可以最高水准;李浩的《童话书》,灵气,但传统“童话腔”太浓。不辱“新锐”之名的,只有蒋峰的《六十号信箱》和路内的《花街往事》了,神马情况?(董外平)
#中国文学现场#本次联展的作家作品分别是来自周小尔的《王国》,刘汀的《颠倒众生》,苏鲤的《请抽我一个耳光》,李唐的《迷鹿》和林为攀的《回旋曲式》。青年们在文字的疆场里肆无忌惮的寻找在现实生活中失落的话语权,以至于有的小说读着读着窜了味儿,觉着是作者自己按耐不住跳出来吐槽或者说教了
——《青年文学》七月刊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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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筱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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