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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身在福中很知福
记者:你曾说过选择回剧院演话剧,也是想多陪陪儿子。
何冰:这是实话。想想看,在人生剩下的一万多天时间,我还能和儿子在一起多少天?别人家都是孩子一长就高兴,我是儿子每长一寸我就难受,老希望停留在他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咱们依偎着,逗着,但这是不可能的。我老觉得我儿子以后可能会是个非常好的演员。
记者:你希望儿子从事演员这个职业吗?
何冰:我希望啊!为什么不干我们这行啊?这行多好啊!不用朝九晚五,收入比别人多,而且只要你运气好,有很大的可能性成功啊。我觉得我自己现在过得挺不错,儿子以后只要能复制我的生活,能过到我今天这状态,我就挺满意的。
记者:可见你对你的职业、你现在的生活都很满意。
何冰:非常满意。我没什么可抱怨的。身为话剧演员,能在北京人艺工作,已经是最幸福的了!如果说不满足,永远会有不满足。但我的不满意是对我自己不满意。曾经我觉得自己非常聪明,那个时候是对自己特满意,但对周围环境不满意。现在正好反过来了。这就是成长吧。也就是说,我在自己四十多岁的时候,身在福中知了福,而且这福气真不小!
盲目自信很珍贵
记者:我觉得无论是你当年默默无闻的时候,还是如今已经是顶梁柱的状态,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何冰:我承认你说的,我一直很自信。但所有的“自信”前都要打上两个字——“盲目”,但这非常珍贵。我觉得所有的自信都是盲目的,身为一个普通人,在芸芸众生中那么自信,一定是盲目的,反正我的自信是相当盲目的,虚张声势,外强中干,其实内心有很大恐惧,而且这种恐惧至今依然存在。怎么摆脱恐惧是人生的一个重要命题。你说我自信,可是自信的人为什么恐惧?所以说,真正自信的人是不存在的。陈凯歌的电影《梅兰芳》最让我感动的就是,梅兰芳去美国演出,孟小冬给他写了封信。电影镜头中是梅兰芳在美国街头,画外音是孟小冬的声音:“畹华,别怕。”这句话,让我感动万千。
记者:你的性格真的特别适合做演员。
何冰: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个职业到底是什么?一个人,在用演戏这种职业、这种游戏谋生的时候,到底在做什么?我始终不能回答自己的是,我为什么就要当一个演员呢?为什么我从小没有过第二个想法,就是由衷地想要当一个演员呢?可能这一生我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我了解我自己,我是见着观众就按捺不住表演欲望的。我从小就这样,按捺不住到舞台上讨人喜欢的。这已经成为习惯了,甚至是一种本能。也正是由于这样,我才会去想,我为什么这样呢?我必须把“我”这块材料给搞清楚,因为我就靠这么一块生产材料啊。
术有止境道无涯
记者:你觉得自己和年轻时候相比,有什么变化了吗?
何冰:以前特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生怕别人把自己看低了。但现在我不在乎了,我已经纠正过来了,您愿意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而且我真觉得自己干到现在,比年轻时候有滋味多了,开始懂得玩味了。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是扒着门往里够,跟开车似的,最开始的时候特紧张。但现在就比较能玩得转了,开始进入一个比较好的状态了。
说心里话,年轻的时候我一直忙活着学手艺,我一直认为,演戏是个手艺。而且我觉得在我这个年龄这么想,好处大于坏处,因为等你把手艺学得差不多了,就该琢磨认识的高度了,对自己的要求就更高了。那种似真半假的表演状态——又是我自己,又是那个角色,又跟观众在一起,又跟人物在一起,这是我以后要摸索的东西,我坚信在舞台上,可以告诉观众,我的这个是假的,但又是真的,这是最好玩的最值得琢磨的一件事。“术”到这儿就完了,手艺到这儿就完了,你靠什么再往上呢?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文学上的高度、理解上的高度这些问题,否则就演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