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张雪云我一直都是不喜欢夏蝉的,整个夏日的午后不间断的聒噪不说,还自以为是地叫着“知了知了”,仿佛这个世界它是惟一的聪明者。我不喜欢的也包括这样一类带翅膀的昆虫。
小时候我曾恶作剧地爬上树去捉知了,把它放在瓶子里。瓶子虽有小孔,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因缺氧而窒息,直到它死去的躯体被一群蚂蚁拖进洞里,我都丝毫没有同情与内疚,这与我平日里的善良与柔弱反差很大。我想,人或许对某些事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恨意。
然而那天我在林间小路上看到一只瘦小的夏蝉,许是病了,在地上微微挪动,薄而透明的翅膀收敛着,我不知道等待它的将是什么命运,总之它与我平日里见到的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夏蝉反差很大。恰好最近看到小思先生的一篇小短文《蝉》,心里就有了一些小震动,我居然同情起这个小东西来。我以前总认为一到冬天,夏蝉会躲在林子里的某个角落,等到来年夏天再出来卖弄一番,我想我是误解它了:等秋风一过,这些个小东西的生命就完结了。
原来,夏蝉的生命也和花草一样只有短暂的一季。花草有来年再发的机会,可是生命给每一只夏蝉的机会只有一次。从孕育到幼虫,再到我们看到的夏蝉,短则三五年,最长的居然是十七年。然而,它等了十七年,就只为了活一个夏天。生命只有短短的90天,或者更少,它却尽了全力展现自己的歌喉,没有惊天动地,只不过是孜孜不倦,它许是在宣告:“这个世界,我来过”。只不过是好好地活过,也算是一种奇迹,这些平凡的小东西难道不给我更多的感动吗?
我想,我该原谅夏蝉的聒噪了,特别是在这些秋风萧瑟的日子里,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或苟延残喘着,或早已永远停止了美妙的歌唱,对这个华丽的夏天的美好回忆呢?只能留给珍惜它的人们一声叹息罢了。哎,生命因短暂而美丽,是谁制定这么残酷的游戏规则,让美好都那么短暂,那些刻骨的记忆难道真的要因失去而越发美丽吗?
只是现在,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无知了。
我的书房挂着“天道酬勤”的字样,是一位书法好友的良苦用心。十年了,微微有些泛黄,我知道,于这几个字而言,我是有愧的,相比起一只夏蝉,我的汗颜是无可逃避的。一路想来,我居然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过,我总是任命运摆布我的思想,让命运给我惨淡而又伤痛的记忆,偶尔扇动翅膀想飞,却留恋起红尘的温暖。
相比起一只夏蝉,一个短短90天的生命周期,一只为生命的精彩而孜孜不倦的昆虫,我的惭愧是有道理的,我知道我这样的年龄还不算晚,然而我早已唤不醒积满诟病的心灵。我的书柜书籍不少,偶尔翻动,已是落满灰尘,一些美丽的文字让它沉睡的确有点心疼,可是,人浮于事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诟病,接受现代文明和时尚生活的我们却要每天活在虚无、纠结和茫然中,而那四个字,于我们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美丽的讽刺吗?
我不敢想下去,只是我突然也想做一只夏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