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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传德
故乡的三间老屋是上个世纪50年代末父亲闯关东落脚在松树镇煤矿当工人时,一个人在矿区周围找寻了好久才选址建造的。
松树镇煤矿是个大山沟,我家还要翻过煤矿东面的那道大山岗,再顺南山坡往东走很远。上世纪60年代中期,母亲带着我们来东北找到父亲后,就住在这三间泥草房里。这是个从外观上看去很普通的房子,因为屋里有一口水井而让人刮目相看。对没有见过自来水的山里人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儿。
听父亲讲,那时整个南山坡只有一户人家,周围大树林子里有许多可以盖房的好地方。之所以把房子盖在这儿,就是看好了这眼泉水。当时,父亲发现了这眼小泉后,突发奇想——要把泉水圈在屋里。后来附近的人家不断增多,有些人也想着和我家一样把井建在屋里,可再也找不到那样恰当的泉水了。
知道我家屋里有水井的人,都乐此不疲地来我们家串门。来的人都很好奇地掀开井盖蹲下去往里瞧,再舀一瓢井水,凑近了仔细看,一边说这水真清,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水瓢里的水倒在主人递上的小碗里,慢慢地抿一口井水,吧嗒吧嗒嘴说这井水真好喝。这个时候如果父亲在场,他脸上写着的都是自豪。
把水井建在屋里,是大自然的恩赐,也是父亲的创举。山区打井要靠地利,像我家这样的泉水是很少见的。在没有自来水的山区,我家屋里的泉水就是父亲版的山村自来水,是父亲的智慧让我们家的人春夏秋冬都不用出门挑水吃。吃水是住家的头等大事,父亲独创在屋里建水井,可以一劳永逸。由此,母亲总说,她来到东北几十年最大的幸福就是没有出门挑过水,我们也从中感悟到父亲的聪明。
每到年根儿,父亲都要领着我们淘一遍屋里的井。洗刷井壁,淘出井底的淤泥杂物,看着那泛着细沙往出涌的泉水,我们对父亲更是由衷地钦佩。
民间有“水为财”之说,尽管我家没有因为这口井而发多大的财运,但这井水也养育了我们家4代人,和我们一同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父亲也守着这口井,用他一生的劳作,为他的子孙后代耗尽了毕生的心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有时候我就想,父亲真的就像一口井,他的心血就像井里的水,哺育一大帮儿女长大成人。
岁月如梭,转眼老屋里就只剩下父母二人了,父亲的那口井也在隐隐地降着水位。就在父亲过世的那年春天,这口陪伴了父亲后半生的井也不知何故干枯了,整个南山坡的那几口井也是同样的命运。
吃水不忘打井人,如果说儿女的心田需要浇灌,父亲就是一道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