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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投简历,下午收到面试通知。“三点。老总一点见法国客户,不然就约你了。”对方话说得客气,重音放在“老总”和“法国客户”这两个关键词上,这没法不让我展开想象。
十几年来我在这家公司外经过时行过无数次注目礼,它的两个足球场都不止的大草坪,落地大窗的厂房,以及这家民企创业者的诸多不亚于奇迹般的传说。当我发现他们在招人后,果断投去简历。
不过,怎么说也在职场滚打多年,面对老总我没客气,掌握着分寸把咱多年的外企经历既不隐瞒也不算嘚瑟地给介绍了下,也是给接下来可能谈待遇做个铺垫——这个嘛,精明如老总怎会不懂。
果然,老总温厚地看着我说:我们这儿,估计比什么外企更人性化,我们有Coffee break、 Tea break,你可以工作累了,去吃吃点心,做个工间操啥的……这句杀伤力极强的话令我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幅图景:我端着咖啡吃着点心,边跟同事聊天边不时扭个脖子放松下肩膀——结合有落地大窗的办公室,明亮的休息间,太完美了不是?——准是我道行不深,不自觉露出的这一神往表情让老总捕捉到,他立马趁热打铁,话头一转,大赞起我那份翻译稿:“哎呀,一个电容器,翻译成什么样的都有,你这个最准确,一看就经验丰富……”“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呀!”面对赞美谁会轻易抗拒呢,我又不是神。总之,堪为顺利完美的面试半个月后,我走进了有着落地大窗的厂房,却原来,它只是个大车间。
办公室在大车间一头楼上,顺铁梯子爬上去得小心别跟相向下来的人撞上。一进门,眼前一黑,大白天的拉着个蓝花布窗帘——哦,窗户西晒,不拉,他们电脑屏幕一片白。领到座位坐定,头顶总觉不对,抬头看,一只大水桶吊在天花板下头——接漏雨的呀。办公桌上是前任留下的一摊资料,主管大度地说:尽管扔,都没用。我想说:早知道新员工要来怎么也不收拾一下?而且,该有的没有,“那我的电脑什么时候配上?”哦,最后这句我问出来了。主管说:我给你问问。出去了。一会抱着摞文件过来:你先翻译着,电脑还在找。
一心想着来了能用上电脑,我字典没带,算了,查手机吧。边查边手写,想想除了签名,好多年不手写字了,写出来忽大忽小,都怪从小没好好练过。按着手机键顺带上QQ给老公报信:顺利入职,没电脑。老公回复:别急,先看看环境再说。说环境时提醒我别忘了上厕所。
出办公室门右转第二个房门上就是高跟鞋标志,真方便,大喜过望过去推门,见门上贴一纸条:设备已坏,上厕所去楼下。下楼,奔着穿工作服的女工出出进进的地儿而去,果然是女厕,还挺大。进去一瞧,开眼了,大通道的厕位,中间隔了木板,MS几十年前幼儿所时期上过的那类。我这儿用厕尚未结束,身后不知谁咔嗒拉了下“灯绳”——水箱开关,只听轰隆隆一声,身下的大通道里水流起来,赶紧抬头闭眼,省得吐了——
中午吃完饭回来,最惊奇的发现来了:我的桌上,赫然出现黑色可疑物,极为眼熟。顾不上保持沉稳风度,我大叫:老鼠屎?主管从容淡定地肯定道:有老鼠,不止一个。怎么不杀?我惊魂不定。“窜来窜去的,几个屋都通着,哪杀得完。”看我是真害怕,主管才同情地指给我看他桌上的铁皮饼干桶,说“你可以把吃的东西放那里面。”
我隔天就跟人事部要了粘鼠板放我桌底下。又是吃完饭回来一看,哟,给拖到椅子后面了,看来还是只大个的,粘上又挣出来跑了。那天下午特安静,同屋两人都出去了,我起身倒水的工夫,那老鼠嗖一下从角落窜出来,果然个儿大。我一声惊叫,它窜进一个废弃的电源洞,没过一会探出头看我一下。我如果长着长毛估计也得扎撒起来,恶心之余,恶向胆边生,抄起扫帚,我跟它对峙着,看它敢钻出来,我、我、我打死它!说时迟那时快,同屋两人回来了,老鼠一缩头,我扔下扫帚往外跑,太失态了——
那粘鼠板在后来的一个周末被我放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周一一早来发现成功地捕获了三只小老鼠,虽不是那大个儿,估计也是它儿子辈的,它给伤了元气,后来一段时间这屋子总算消停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不是职场颠扑不破的真理我不知道,反正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下,电脑有了,配置齐了,人事部派人修了屋顶,换了烧坏的灯管。我从家里拿了盆仙人球。每天早上来,擦桌子抹地,开个玩笑,哼两句,毕竟这份工作自己喜欢,环境嘛可以尽自己所能改变,虽说自进来没经历过Coffee break,但现在起码也不至于那么让人接受不了了。
哦,说到此要说明下人老总也没忽悠我,上周去了趟徐家汇的总部,人家那边确实有Coffee break。我喝了咖啡吃了点心,遥看了下一旁的八万人体育场,想能定期来这儿上班也不错,在分公司的日子,先好好将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