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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一个实有的世界很容易,创造一个无则很难。笔墨本是介于有与无之间的一种语言,在纸面上见到有,在心里创造无,此即为中国书画之境界,也是一种有无相生的艺术常道。
认识蒋频以前,对他的书法成就,以及在收藏界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却并不知道他也画画。那次见面之后,他把他的书画作品集拿来。我所好奇的是,这样一个有作为的儒商,一个为人热情、办事果决的人,如何在自己的书画艺术中表达定力和静气。
现在的书画作品,扑面而来的总是躁气和紧张感,缺乏耐心,笔也定不下来,纸面多是打滑的笔触,就像是慌张赶路的人,从不在意自己一路撞倒了哪些人和物,一心直奔目的地——其实,他们看到的无非名利二字。
据说有一个人曾日日去看李叔同写字,两人之间并不说话,却心意相通:只是一个人喜欢写、另一个人喜欢看他写,如此而已。
这是多么单纯的一种艺术享受啊。正因为单纯,所以难得。
我阅读蒋频的书法和绘画时,的确是吃了一惊的。他的字和画,挥洒的正是这样一种单纯而热烈的东西,仿佛一眼就能洞穿他这个人。他的热情、果决、大开大合、直抒胸臆,全部都从他的线条、笔墨中洋溢出来。
他本可以在笔墨中隐藏得更好,或者以简单写复杂,把自己装扮得更沉着、寂寥——他是有这种艺术能力的。但他无意于此。他所追求的似乎就是要全身心地享受艺术的自由,他觉得自己有话要说,他要在纸面上倾吐、表达、立心。
你看蒋频的《行草书古诗卷》和《荷花诗卷》,酣畅、率性、奔放,如行云流水,不仅不介意笔法的雷同,还多用重笔,以凸显字之风骨、血脉。他笔下的花和果实,无论是荷花、菊花、芙蓉,还是石榴或萝卜,大多是怒放的、成熟的——他喜欢灿烂到极致的事物。
蒋频在创作时,心中是有块垒要倾吐、释放的——这种积蓄多时的心声,一旦获得表达,必然从笔端奔涌而出,无法遏止,那些技法上的讲究,反倒退到后头了。
或许,他的书画,有别于那些充满匠气的职业书画家,就在于我们能从他的作品中,遇见那些令人心动的瞬间。
蒋频的书画艺术,强调的是精神的在场和个人对线条、笔墨的体认,有入乎其中的专注,也有出乎其外的率意和放达,他最为成功的那些作品,都能让我们觉得既如此具体、有力,又如此神采飞扬,当他在这种有与无的平衡中从容行走时,一个艺术家的魅力也尽显无遗。
创造一个实有的世界很容易,创造一个无则很难。笔墨本是介于有与无之间的一种语言,在纸面上见到有,在心里创造无,此即为中国书画之境界,也是一种有无相生的艺术常道。有不过是世界的实相,无才是观察世界的角度。而最高的艺术,其实是关于无的寓言。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蒋频的书法和绘画,都还可以进一步张扬他对无的体认,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这使得他作品中沉默的空间还不够大。他的书法,在收笔时也还可更加淡定和从容,从而以一种精神的松弛来释放他创作过程中的随意性。
我相信,当他在一种灼热、真切的生命表达中加入一些隐忍、清奇的内心省思时,他将体会到一种更壮阔而高远的艺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