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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雯临出差前跟个事儿妈似的叨叨:“你就不能买几件上档次的衣服?”我回顾了一下,发现还真没像其他女的那么爱买衣服,经常听见些花枝招展的人在那儿抱怨有几柜子的衣服几柜子的鞋,甚至还有打买了就没来得及穿的。存钱还能有个利息,存衣服风险多大啊!风险在于自己的高矮胖瘦根本无法控制,突然浮动个二三十斤跟玩似的,所以我的衣服全是可控范围内的,100斤塞进去不显肥,装130斤也没问题。赵文雯非常看不上我这一点,经常说:“穿什么,都看不出好来。”可怎么才能看出好呢?
我打小的志愿就是长大以后找个能穿制服的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才不用为衣服操心,什么衣服配什么鞋,什么裙子配什么眼影,到底穿多高的高跟鞋才能不被门槛绊着,我的门钥匙到底放哪儿才安全,包是该带拉锁还是该不带拉锁,等等问题简直就像多米诺骨牌。
年幼的时候,我虽然极度讨厌上学,但上学强制穿校服,这点是我比较喜欢的。无论我穿任何衣服,我妈都会没完没了地威胁:“别把衣服弄脏了啊!下次就甭想要新衣服!”只有穿着校服的时候我是最自由的,无论我在沙土堆儿跟其他同学互相扬土,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论我打多脏的地方蹭过去,还是跟着别人打矮墙上往下跳,校服真结实!大概反正已经脏得洗不出来了,也就没人在意了。于是在很多年里,我就穿着一身儿校服逛荡,开始衣服肥大得能装进去一个半人,到后来小得跟游泳衣似的只能敞着怀,赶上学校有大事的时候就必须提着气给系上。很多人都以为我多爱学校呢,其实不是,我就是爱穿校服。
上初中,学校管得更严了,女生不许留长头发,跟蹲监狱一个要求,可这真合我心意啊!小学期间为了对着镜子梳小辫我得早起半小时,那时候总有个阴魂不散的人在楼外面喊:“收——头发——”一遍又一遍。后来我问我外婆,俩小辫能换瓶纯蓝墨水吗?我外婆感动得热泪盈眶,说咱买得起墨水!其实,我就想问问价,在心里盘算盘算要买糖能给几块。
很多心理学家说童年的成长对一个人今后的所有言行起主导作用。但我不喜欢成天换着穿还真想不出受谁的影响,因为家庭成员男男女女都比我爱美,有件新衣服可高兴呢,就盼着穿新的。只有我,随便到有一天居然穿着我外婆的外衣就上学去了。弄得班主任立刻家访,以为我们家多穷呢,打算号召全校捐款。我为了讨好老师,端出了曾经打算卖头发换的泡泡糖。临走还送了她俩挂历。
到了高中就流行超短裙了,我咬牙跺脚让裙子一短再短,但还是突破不了自己的底线。那时候很多女同学下午上学的时候披散着头发就来了,老师问起,她们说刚洗了头发还没干。我忽然发现,披头散发的劲儿真风情万种啊,尤其坐住了,教室里一股蜂花洗发水的味儿,那一年,中午洗头的女同学全都有了相好的男同学。
大概因为从小穿衣打扮都中规中矩,所以年龄大了也豁不出去了,最豁出去的一次是结婚典礼,婚纱旗袍晚礼服,如同包办婚姻。婚纱露着大半个后背,旗袍露着胳膊根儿和大腿,晚礼服直接亮出胸部以上,而且穿成这样还要满心愿意地接受调戏,以及当众上演激情戏。如今回忆起来觉得真冤,因为我都豁出去那么大尺度了,也没赚多少钱,连跟我年头最长久的白花花才随了50块钱的礼!50块钱啊,搁今天你觉得她怎么能拿出手,可在当时,这是最重的份子了,还有给10块的呢。因为白花花后半个月没有饭费了,我还管了她俩礼拜炒面。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至今,我依然为我简洁利索的衣柜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