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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写得应时应景,能让读者感兴趣,本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每一本知名畅销书的旋风刮过之后,总有一大批裹挟着相同概念的书籍纷至沓来,借着畅销概念的风行狠赚一笔。这种书或者跟风概念,或者跟风话题,或者跟风情节,或者跟风主人公,甚至跟风书名。这类跟风书籍的含金量有多少?市场上一些质量不高的跟风书究竟是怎么制作的?为此,记者专程到北京暗访了两位“跟风书”制作人员,了解了部分跟风书的制作流程。
雇用大学生编写一年写百本
杨凌(化名)今年26岁,大学毕业三年的她是一个“业余”图书编辑,在一家图书工作室“挂职”。“其实这算不上一个身份,我就在家里工作,应该算是个自由职业者。”杨凌告诉记者。毕业之前她到一家图书公司实习,认识了现在给他“派活儿”的“老板”,如今,“老板”会将一些“紧跟潮流”的“跟风选题”布置给她,而杨凌的任务就是负责“攒书”。
当然,“攒书”任务并不是由她一个人完成的,杨凌的工作只是列出目录,然后分章节将任务分配给她的“下线枪手”们,这些“枪手”基本上都是在校大学生。大学生按照要求寻找与这些“热词”相关的资料,在短期内完成写作。完稿之后,杨凌将得到每千字30到50元的报酬,除去付给“枪手”的工资,每本书她基本都能获得2000元以上的收入。去年,单单靠“攒跟风书”,杨凌赚了近三十万,经她一手制作的“跟风书”已有百本之多。
从“正能量”到“中国梦” “百度”加改编
那么,这些大学生又是如何编写一本跟自己专业也许毫无关系的书籍呢?杨凌向记者介绍了已经和自己合作两年的“枪手”张伟(化名)。读大三的张伟就读于北京的一所知名高校,对于他来说,代笔写书已经成为每个学期都做的工作,“每个学期都会给她写一两本,最长的一个月,通常两周就完成了,有时是我自己写,有时写一个部分。”张伟介绍说,自己曾经写过养生类、少儿类和励志类的图书,总之都是很火的题目,少儿类的书籍以编著百科知识和小故事为主,励志书是什么火写什么,他本人就写过跟“正能量”、“营销学”有关的书籍,最近可能会参与编写一本关于“中国梦”的。
书稿的大部分内容基本上都是从网络上查来的,然后东拼西凑一番,如果是汇编类书籍就很简单,将内容整理一下就可以完稿,“小百科”、“必读的美文或者故事”这些书籍都可以这么做。最为重要的“技术活儿”就是改编,由于在文字上不能照抄原文,为了避免侵权,张伟他们要将每一句话“换一种句式”表达,相隔数个字就要增减几个字,或者用不同的句式结构替换原句。张伟透露,有些书也需要自己写一点儿东西,编一些小故事什么的,对此,他早已经驾轻就熟。
没有好作者跟风书“堆量”有卖点
从制作流程上看,短暂的运作周期和完全不专业的作者是难以写出好作品的,但是给杨凌他们提供工作的人却不少。在与杨凌的交谈中,答案逐渐浮出水面。原来,“图书以量取胜”,对于不少出版企业来说都是一个既定战略。杨凌说:“如果不是著名作者,那么一本书销售三四千册就算不错了。对于出版企业来说利润率很低,只能够以‘堆量’的方式增加类别,从而增加收入。”“增加类别”,对企业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易行的事情,尤其对小企业而言,是很难向著名作者约稿的,但是“跟风”选题,却很容易被大众接受,借着畅销书的风头,浑水摸鱼。这样的书,收益最快。据杨凌介绍,每年由她制作的图书,大多数都是“炒热词”的“跟风书”。
杨凌还透露,不仅仅自己的老板会通过人脉将各种跟风选题报送给不少出版企业,有时候一些图书公司的编辑也会自己找上门让她帮助编书。因为一些图书公司给编辑们下达任务指标,要求编辑在单位时间内拿到书稿,一些刚刚入职、人脉不广的新编辑就会找到杨凌这样的人提供“定题——出书一条龙”的服务。这时候,杨凌往往就“旧瓶装新酒”,将刚刚交稿的作品再做改动,改换门面重新卖出。杨凌一方面能保选题吸引人,另外也会保障作品不会涉及侵权问题。
亲友名字成作者公共版权书直接改“译本”
由于一些出版社把关不严,杨凌甚至能拿到作者版税。据她介绍,“很多图书公司不需要见到作者本人,只要名字和身份证号就行。”只要和编辑达成默契,自己的选题能得到出版企业认可,即使作者毫无名气也并不妨碍交易的达成。在这种情况下,杨凌甚至数次将亲朋好友的名字当成“跟风书”的作者,领取5%—8%的版税。她认为:“出版企业和读者关心的其实都是书的选材是不是精彩,至于作者是谁,不在考虑的范畴内,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于是,杨凌的亲友有的还一头雾水,就成了所谓的“知名情感作家”、“高级营养专家”、“某外企的高层”甚至文化学者。
除了编写一般的“跟风书”,杨凌也会负责一些翻译工作,虽然她本人和她的下线团队都不是专业的翻译人才。杨凌透露,一些公共版权的国外名著,比如《简·爱》,国内的出版社是可以直接翻译后出版的。于是,杨凌就用国内比较权威出版社发行的“译本”再直接“翻译”,将作品“翻译”成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出版物,这就不仅仅是“跟风”了,几乎就是直接“仿写或改编”。
自信卖得过“余秋雨”网站跟着煽风点火
质量如此低劣的书竟然会卖得出去,似乎有点儿令人不解。面对疑问,杨凌却很坦然:“每本书都会有人看,不能说我们做出来的书就没有价值,一些书确实还销售得不错,因为读者的阅读层次也参差不齐。”杨凌认为,自己制作的书籍虽然有“借鉴”他人成果的成分,但是大体内容还是好的。她甚至有点儿自信:“题目新鲜,应时应景,有时候还能将两个热词儿放到一起来做。书的内容也都浅显易懂。我相信对于一部分读者来说,我们的书应当比余秋雨、陈丹青的书要更受欢迎。”
另外,除了出版社的审查不严格,一些网站的“推荐”也推波助澜。杨凌说到自己制作过的一些书都被知名的电商网站推荐过,由于读者在网上不能看到书籍全貌,往往就被“好名字,好封面”吸引了。
同行越来越多有的企业甚至自己“攒”
现在,杨凌也有担心,因为“同行”越来越多,不少下线枪手毕业后也来“抢行”,一些出版企业甚至自己设立“编辑室”,自己“攒书”。一些跟风书的制作行为甚至将从“钻空子”成为“业内潜规则”。
不过,最终受到伤害的,是好作者的利益与热情,是市场的质量和公平,是读者的时间和精力,是书籍的神圣与权威。文/回振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