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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台湾发起荐举模范法官活动,可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五位当选法官全都婉拒受奖,纵使台湾前“司法院长”翁岳生倾心相劝,五位法官也终不为所动。每每念及此事,一个声音便久久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就是,“法律人的尊荣,在于法律人的寂寞”。
诸葛亮《诫子书》有云:“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红尘浊浪,看破者能有几人,若不静心自省,又如何能褪却浮华,返璞归真,明心修德。《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何为德,即是人之素心本性。“人之初,性本善”,故孟子认为,“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一个德行高尚的人,必不失其素心本性。《坛经·付嘱品》所言:“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从明心见性意义上讲,就是劝诫世人不被世间纷繁芜杂的虚幻所遮蔽,以遗世独立的心性出离尘世。
诚然,我们无法以大德的高行约束世俗社会的法官,但是作为世间正义的守护者,法官必须具备遗世独立的超脱品行和悲天悯人的古道柔情。美国司法界有句名言:“主持法律的核心之核心是不受外界影响的公正。”法官要做到超脱、中立,必须提高其品行修养,不为外来干扰所动、所惑。但是,法官也是世俗中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寄望于法官具有圣人般的鉴别、抵制外在纷扰和诱惑的能力,或许只是理想主义者的柏拉图场域。故此,法官必须异于政客,与世间的喧嚣与繁华保持适度的距离。
记得一位哲人说过,“一个人只有在静默独处中容易发现和感受具有终极价值的事物。”一名法官唯有甘于“寂寞”,才能抽出更多时间钻研业务,而不是经营社会关系;也唯有甘于“寂寞”,才能远离“糖衣炮弹”,避免“常在河边走”而“湿脚”、“沾衣”。法官中甘于“寂寞”的典型莫过于美国大法官本杰明·内森·卡多佐,他独来独往,朋友甚少,且终身未婚。他的特立独行成就了他法官的荣耀与学术的奠基,作为19世纪美国历史上最有影响的法学家和著名法官,本杰明·内森·卡多佐这个名字永远闪烁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当然,卡多佐也许不能作为现代法官处世的样本,法官也不必做一个与世隔绝的隐士,但是法官绝不能随波逐流,在世俗中迷失方向。
雄关漫道,荆棘丛生,在实现“中国梦”之法治梦想过程中,法律人应当成为当代社会的脊梁,应当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侠义情怀,而不是斤斤计较于个人荣辱得失。苏东坡遭遇“乌台诗案”后,他感慨于空有济世安民之抱负,但缠绕于“营营”之事,在《临江仙》中发出“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浩叹。法官若徜徉于席间茶馆,工于人情世故,那么,在司法环境不甚良好的大背景下,又怎么期冀法官能不为外界所惑,裁判又怎能保证基于公平正义,而不是掺杂了法律之外的其他杂质。
“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唯有“寂寞”时,我们才能远离尘世的喧嚣,弹尽身上的污尘,好好静下心来,感悟生活,体味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情冷暖,才能对“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若有所思,进而体悟到金钱物欲不过似“飞鸿踏雪泥”一般,转瞬即逝,无处寻觅,唯有如此,在面对纠纷矛盾时,我们才能超脱、中立,才会拥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淡定与从容。也唯有“寂寞”时,我们才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好好反思,检视自我,“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中国梦”需要全体中国人付出不懈地努力,而“法治梦”的实现,更有赖于我们法律人一代又一代默默的艰辛付出,我们需要宋鱼水、陈辽敏,也需要千千万万个默默无闻的法律人为“法治梦”挥洒汗水。
当然,法律人的“寂寞”并不是“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般的落寞,不是对影自怜时的黯然垂泣,也不是困厄中的聊以自慰,而是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平和心境,一种基于职业特点的操守自持。“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当我们法律人“寂寞”时,或者若干年后,我们法律人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若能问心无愧地说一声,身上的法袍不曾沾染尘垢,心中不曾有过愧悔,又岂不是人生的酣畅快意与无限欣慰。
电影《神州第一刀》中最后的画面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大刀王五就义前一声长啸“英雄不寂寞”,为民族,为道义,勇于赴死,至今令人欷歔不已。同样,在实现“法治梦”的征程中,只要我们法律人甘于“寂寞”,杜绝平庸,勇于开拓,肩上有道义,胸中有侠情,法律人又怎会寂寞?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待到“法治梦”实现时,梦想从一颗小树成长为巍然屹立的青松,我们法律人可以笑谈“法治”,共享尊荣。
(作者单位:浙江省桐乡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