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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周明良要把他的一堆“烂木头”,搬到杭州“第六空间”——这个国际范儿的家具卖场,我真为他捏把汗。
他是个做实木家具的手艺人。没错,不是设计师,更不是艺术家,他不喜欢这些不接地气的称谓,“不够实在,与生活有点远。”他爱琢磨的,是带着天然清香的木头,留着树疤的年轮。
小时候,坐在老家门前,他常常盯着一块木头的横截面发呆。“伐木丁丁,筑木为巢”,树木的气息,令空间瓦舍有了自然的印记。
恢复高考那年,他参加了考试,离目标差了11分,这个结果,反而让他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继续“堕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他决定,要追随老木工,学一门手艺,做木质家具。“没有一块木头是可以浪费的”。
真的,30多年来,带着这样的“癖好”,木头在他手里,都成了可用之才。矮凳、长桌、花架、镇纸,带着原始的木香,从一块块被人遗弃的烂木头里,蹦了出来。他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作品”,远远看去,像蝴蝶,又像牛头。走近一看,坑坑洼洼的木头表面,几个被白蚁蛀烂的洞,赫然触目,他却当成了宝贝。这本是一块香樟的烂根,他用小刷子把泥沙剔掉,对折一掰,就成了挂饰。
就这样捣鼓了5年,他开了家具制造公司。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还是他的老客,中国美院副院长宋建明,一语击中:木意。
木意,原木家具的诗意。可是,在批量大规模生产的包围中,他为烂木头赋予的新生,那一桌一椅骨子里的诗意,能打动同样步履匆匆的现代人吗?
他带我去了隐没在龙坞山水间的工厂。听不到大型机器的轰鸣声,地上,散落着木工刨、木工锯、凿子、榔头、砂纸,都是最简单的工具。对他们来说,手和身体,便是最好的工具。
三五个老木匠,让刨子与木头相互摩擦,哗哗,哗哗,像浅浅的吟唱。薄如蝉翼的刨花儿,怕疼似的蜷曲着,在空中飞舞,轻轻落下。边上,摆着一张刚刚完工的画桌,原木色,没有任何装饰,桌边还保持着木皮原本的皴裂,桌面淡淡的光泽,是用砂纸打出来的,他们不爱上漆,“破坏原本的质地,也不环保。”周明良说。
大部分家具,都没有雕花,好不容易在一张凳子的扶手上,看到樱花瓣的图案,一旁的木匠,憨憨一笑:喏,自己刻的。
我想,此刻,我摸到了关于这个家具,某个有温度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