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开蒙,与书相交七十余载。从喜书、读书到爱书、藏书……84岁老人韩宝林的书香人生着实精彩,“一个人之所以要买书,最好也最明显的理由是:他觉得买了会比没买开心。”这句话让韩宝林一坚持就是几十年。(文/王敬怡 图/姜晓龙 设计/陈楚)
在大港油田的一处居民小区里,有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旧书店,不足40平方米的小店里却别有洞天。几年前,韩宝林一度为他的8000余册图书烦恼,“开一家书店,全部卖给喜欢并需要这些藏书的人。”说话间韩宝林透着一股儒雅淡泊的文人气质,这里有他厮守的二十多年光阴,有他不变的阅读情怀,也有他以书为媒而结下的各种情谊……
作为一个爱书之人,韩宝林并不打算一卖了之,他对自己书店的设想是一个书友的交流平台,“别人会来买我的,我也会去买别人的。”小书店里,整齐地码放着数千本古旧书籍和报刊杂志。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一圈圈的光晕,就像是这些古书里面记载着一圈圈的年轮。
说起藏书,韩宝林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自己从小就特别喜欢书籍,但真正开始大量购买并收藏旧书,是从1993年退休之后开始的。一次偶然的机会逛街逛到了沈阳道的旧物市场,转来转去看到一个旧书摊。他蹲在书摊边,在一堆旧书里翻出一本《三字经》。这本薄薄的老书勾起了他儿时的记忆,“我上私塾时,念的就是这样的书学的就是这个!”这本清末民初的线装《三字经》开启了他的藏书之路。
为了搜集不同的版本,韩宝林走了很多城市,天津各大旧书市场更是成了他的“大本营”,“那时候文庙、二宫、三宫都有书市,每周一个地方只有一天,我就追着走。”后来,由于民间市场古籍珍品变少,韩宝林干脆学会了电脑和手机的操作,“在网上能看到更多古籍,也能和更多的收藏人进行交流,方便多了。”
20多年来,韩宝林收藏到的新旧版本《三字经》和相关文学文艺作品及工艺制品等实物共560种。《三字经》作为启蒙读物,几乎所有人都能背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但其实在韩宝林这些年的收藏中,却有着38种不同的版本,最少的有1068字,而字数最多的版本却有着5244个字。
他不仅藏有各种版本的传统类《三字经》,还藏有许多衍生类《三字经》,这是以“三个字”为形式,从而注入新内容而衍生出的文学作品,如《时务三字经》、《太平天国三字经》、《戒烟三字经》、《抗日三字经》、《人民军队三字经》、《抗美援朝三字经》《三面红旗三字经》、《禅林三字经》等。
如今,韩宝林的《三字经》专题收藏为国内外最多。他收藏的民国时期及之前的《三字经》中有150本被国家图书馆选中并进行影印;其中59本《三字经》已入选国家古籍普查登记目录。而且常常受邀到各处进行“话说《三字经》”的讲座,既讲述了不同版本与其背后的故事,也让更多人了解了中华文化。同时他还自创了《续三字经》冤案的评书,醒木一拍,折扇一打,定场诗脱口而出,“多大岁数都得要有精气神!”
此外,韩宝林还将目前存世的所有《三字经》类作品整理成目录,“我现在整理出来的所有有关三字经的作品一共1122种,目录里既罗列了书号、出版日期、出版社、字数、作者、规格,还有现存地、照片等一系列的相关资料。”书橱里的一本本旧书、一摞摞资料,就像他的一群老朋友,时刻带给他奇妙的滋味和无穷的乐趣。
不单只有《三字经》,韩宝林的书已经快摞到了房顶,即使是七八个书柜依然没能全部放下,他说他有两件“镇店之宝”。其中一件是仅有8.6克重的超微型阿拉伯文的《古兰经》,经书装在袖珍铁盒里,盖上镶嵌着直径1厘米的放大镜,“之前北京有一个收藏家也收藏过类似的袖珍经书,在1992年北京国际拍卖会上,拍出了10万美金的高价,我这个,不卖!”韩宝林眉眼完全笑开,如获至宝的像个孩子样。
另一件则是长84.6厘米,宽56厘米,重达8.5公斤的超大型《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100位科技巨匠》,该书曾获得“中国电视吉尼斯证书”和“上海大世界吉尼斯之最”,这两本书在2012年同时获得天津市“家庭藏书精品展”的金奖。
拥有数千上万本书的人,都有故事可讲。在韩宝林撰写的书稿《书海五编》中记录了多个收藏书籍时发生的小故事。2001年,他在文庙书摊上看到一本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张光宇绘编《西游漫记》。“我对那本品相完好的书一见钟情。”一问价,摊主回一口价600元。“整整一个半月的工资,让我不得不踌躇。”回到家后,脑子里都是那本书的影子。就这么念叨了一周,待到下周市集,他又专程找到摊主,翻来覆去地细观那本书……“实在是太贵了!”
韩宝林琢磨着要么自己先回家再忍忍,兴许摊主万一淡了心气松口了呢!恋恋不舍地空手返家后,他辗转反侧越是想忘记反倒记得越清。一咬牙,他攥着600多元赶着市集又跑去找摊主。“没想到不仅书没了,连摊主都不出摊了!”转眼间,16年过去了。2017年时他在旧书网上闲逛时偶然看到了《西游漫记》,“即使品相没有那本好,价格还翻了倍,我也坚决买下!”一口气讲完这段经历,他说:“多珍贵的书都会有价,爱书人的这份深情没法定价!”
韩宝林还曾在书市上买过一本民国时期的平装版《千家诗》,回到家发现卖家将封面上的“下册”撕掉,为了配书,这可难坏了他。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在书摊上恰巧又看到上册,“这个书的上下册都在版权页盖了章,你猜怎么着?这两本竟然还是同一个人的!”
每次买回旧书,他都会小心地将灰尘清理干净,然后用透明塑料袋仔细包好,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书架上。“防火和防水,是旧书保存最重要的两点,你看我这些旧书,虽然已经几十年了,但看上去却还是和新的一样。”他说。
太多古籍善本流传到今天或撕裂,或虫蛀,或发霉……韩宝林回手拿起窗边上的小碗,揭开碗上的盖子指着里面的白色细粉末说,这是他自制的浆糊:“用这种糨子修书,不仅粘完书不皱,还能防虫。”修书是细致活,韩宝林笑呵呵地说,修书跟医人是一样的,他对“病书”不能袖手旁观。
藏书家最易被诟病的便是“藏书不读书”,读了一辈子书的韩宝林坦率地说,藏书不读是守书奴,读而不用是书呆子。“我为什么要收藏《三字经》?源于我对儿时念过的启蒙读物情有独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用好这些年的收藏。”
2018年,韩宝林被天津尚道国学院聘为名誉顾问,并委任其为大港分院院长,“现在是国学热,许多研究中国传统文学的学者,都呼吁、提倡,学习中国传统文化,不要忘本。《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声律启蒙》这些书籍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瑰宝。”老而弥坚的他,在国学教育领域发挥所长,同时也在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些年,韩宝林的藏书越来越多,他的事迹也广为传播,随之而来的是各方面的肯定和嘉奖——全国书香之家、全国百姓学习之星、天津十佳特色藏书人、天津市退休职工时尚之星等30余项,但相比于这些荣誉,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把“崇文重教、惜书爱书”的好传统一辈辈传下去,他说“书是可以传家继世的,也是用来承古风续文脉的,现在物质生活好了,更不能让精神生活空虚了,要多藏书多读书,为后人留下真正的精神财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孩子从小多读书、勤读书,让“全民阅读”成为“全民悦读”,成为每个人的自觉行为和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