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津南区葛沽镇是历史上华北八大古镇之一,有着千年文化底蕴,曾四次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民俗文化中的耍乐会更是一场备受关注的文化活动,深受民众喜欢。一进腊月,长吉高跷队的成员们就敲起锣鼓,踩上高跷,准备迎接新年。(文/王敬怡 图/姜晓龙 设计/陈楚)
在葛沽,很多人是踩高跷长大的。对于从小耳濡目染的他们来说,高跷就是传家宝,“家传不如爱好传”,这也是葛沽高跷的一大特点。每年春节前后正是高跷队最忙的时候,那些曾经在庙会上出现过的“角儿”们,数九寒天换上了单薄的演出服,开始了最后的带妆彩排。
早晨8点,队员们便开始化起妆来,一笔一划逐渐勾勒出每个角色的扮相和神态。
高跷的妆面夸张,脸蛋要用红纸沾水才能画的格外红,脸上的粉也特别白,“我们一直延续着老一辈的化妆手法,但在细微之处也有小的创新。”化妆这个过程,通常要持续两到三个小时才能完成。
见到刘强时,他正坐在长吉高跷的会所里,视若珍宝一样的整理着演员们的行头。从记事起,高跷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场演出,或是台前,或是幕后,他从未缺席过。
高跷演出时由12个角色组成,分别是棒槌、婴哥、樵夫、老座子、白杆、傻公子、青杆、渔翁、刘二噶子、刘二姐、傻妈、傻小儿。一个人一个扮相。
排练场上一片欢声笑语,会头刘强指着正在表演的“渔翁”说,“你别看在平常人眼里20出头的岁数不算大,但是在高跷队伍里,已经很少了,十五六岁的孩子才是主力军。”长吉高跷队里,最大的队员22岁,最小的仅有6岁,他们踩的或许不仅仅是高跷,而是一种地方精神,一种信仰。而高跷这门民间艺术,也在葛沽人一代又一代的薪火相传中,历久弥新。
“高跷在童年带给我太多无法替代的快乐。”扮演“渔翁”的范云翔今年22岁,是队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从小看着大人们演出,觉得很好玩,帅!带着好奇心,和同学一起加入了高跷队,没想一下就踩到了现在。” 范云翔说,从暑假到寒假这半年,他便每天在家门口练习,琢磨演出中表演的每一个动作,很快就上道儿了。
踩高跷需要胆量,敢拼敢闯高跷的技艺才会好,“刚开始师傅只让练基本功,小孩子肯定会觉得枯燥,但那种挑战又吸引着我。”说到这时,和高跷相处近十年的范云翔依旧眼中泛着激动的光,“我从13岁的那个夏天开始,练了多半年,就能出会了。”高跷演员之所以能在观众前风光亮相,少不了背后的汗水与泪水,“快出会之前的那几天,师傅让我把一整套戏演给他看,错一点儿重头来一遍,再错一点儿,再重新来。”
“练这个肯定是要把爱好放在第一位,不是打心眼里真心喜欢,吃不来这个苦。”范云翔印象里,他最长的一次踩着高跷练过五六个小时,“绷带要绑得紧一些,才能完全做到‘人跷合一’,长时间勒着都不舒服,师傅要求的严格,所以我必须多练,才能一次过关。”
范云翔在表演中把渔翁的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他所跳的已经不是高跷,仿佛是在自己的人生中翩翩起舞,“渔翁的人设是一个老者,和其他的演员都有所区别,师傅只能把戏的大致情节告诉我们,但细节还是要自己慢慢钻研。”回家之后,范云翔反复地琢磨,下了一番苦功,“闲的时候,拿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神啊,表情啊,动作要慢、要稳,如果不像就再做,翻来覆去在那儿练。”
高跷踩起来不易,在高跷上做高难度做就更让人心惊胆颤。今年18岁的赵齐是队里的中坚力量,他所表演的“傻公子”讲述的是公子扑蝴蝶的情节。在表演中,他是唯一一个将文高跷和武高跷相结合的角色,拿大顶、翻跟头、蝎子爬、飞人……这几个动作需要在几分钟内连续完成,整场表演下来观之让人大呼过瘾。
生活中的赵齐腼腆内向,与表演中的他截然相反,但对于高跷的执着却始终如一。13岁那年他刚刚开始练习高跷,冬天地面滑,排练时不小心滑倒,都是经常的事。为了尽快地掌握他没少摔跟头。
“有一次因为地面太滑了,没注意把腿摔折了,在家躺了三个月。”虽然新伤旧伤都在身上,可却丝毫动摇不了他对高跷的一腔热爱。他害羞着说,只要一听到鼓声,就心里痒,只要一看到高跷,就忍不住上去走两步。
上中学时,赵齐总是把“腿子”带到学校,一开始是在沙坑里练,后来可以尝试着去操场,最后可以完全在路面上表演。
“练什么?”“五六个同学并排躺着,我穿着高跷从他们身上跳过去,然后摔在地上,这叫‘飞人’。”“摔在地上会不会很疼?”“一开始没有找到巧劲儿,经常把大腿屁股都摔青了,慢慢悟找到巧劲儿,现在习惯了。”
与此同时,在队里还有新一代人对高跷的那股子拼劲儿。王硕,今年4岁,是队里的小“活宝”。“王硕两岁的时候,带他去看庙会,眼睛不错珠儿的盯着高跷看,看完了也不走,还等着下一场。”王硕的妈妈说。
三岁那年,王硕正式进入长吉高跷队,在锣鼓声中,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每年出会时,我们班同学都能看到我在踩高跷,他们拿我当明星啦!”“那你练习的时候怕不怕冷?”“不怕,排练时不能戴手套,戴手套耍扇子不得劲儿。”眼前这个6岁孩子稚嫩的声音里有着对高跷无限的热爱。
“我弟弟还小,他也总来这看我练习。”王硕的弟弟虽然刚刚学会走路,但看着哥哥踩上高跷,总会开心的鼓掌。
葛沽镇的高跷队有二三十个,团队竞争是在所难免的。“没有固定的排练场地,随便找个不大的小广场就能练。”队员们说,经常会遇到两三个队伍在同一片场地练习的情况,“高跷队见的相处是碰见后停下锣鼓,互相问好,但队员间却往往都暗自较劲。”随后,昏黄的灯光下,锣鼓点越来越快,每支队伍越跳越尽兴,一场没有言语的battle就此拉开序幕。
“每年正月十二开始,晚上会有采街活动,每次收工得都凌晨一两点。” 每一次演出的照片,刘强都精心地保存了下来,然后张贴在墙上。刘强说,葛沽人爱高跷爱到了骨子里,俗话说没有饺子,怎么叫过年,对于他们来说,没有高跷,那也不叫过年。
目前高跷队有20多人,涵盖每个年龄阶段。只要没有特殊的事情,大家都能自觉前来参加训练。这一群对高跷执着、对高跷痴迷的人们在这里有种找到家的感觉。
下一步,刘辉和朋友们计划,结合葛沽文化更多更广的,让人们也能零距离接触这项技艺。 “想要吸引更多的人关注,并热爱上高跷,首先得让大家了解它。”刘辉表示,现阶段踩高跷与游客之间还保持着一段距离,“高跷不可能作为谋生手段,我们都是一群爱好者聚在一起,玩出了新高度,但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想把这份文化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