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次又一次的抢救——在生命边缘托举起生的希望。
一步又一步的攀登——踏上陡峭山路去往翘盼援助的偏远村庄。
一行又一行的泪水——那是灾区亲人依依难舍的深情。
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发生8级地震。
5月13日凌晨,52名天津医务工作者紧急集结,奔赴四川灾区。13日深夜,200名特警队员赶到北川。
5月14日、15日、16日、18日、20日……一批又一批天津医疗队员、消防救援队员、防疫队员、120急救队员从津城奔赴抗震救灾一线。
绵阳、广元、青川、什邡、汶川、松潘、北川、绵竹……在这些被地震撕扯了心灵的土地上,不仅有废墟,更有抗震救灾一线勇士们博大的同胞之爱;不仅有眼泪,更有救援者被断垣石块磨出的鲜血和重建者不吝挥洒的汗水。当医疗队员用手电筒照亮帐篷手术室,一个个生命从昏迷中苏醒;当特警队员将伤员抱在胸前,坐在沙石遍布的陡峭山路上用血肉之躯向下滑行;当援建职工扬起雨水汗水交流的脸颊,笑看一排排安置房在灾后的土地上挺立。每一个亲历者与目睹者,都会将这一切,镌刻进记忆。
帐篷篇——
栖息生命
更在延续生命
“快,伤员昏迷,必须立即手术。”广元市第一人民医院内,疾驰而至的急救车从青川灾区送来一位颅骨粉碎性骨折伤员。
此时是5月14日15时,骄阳如火,气温超过30度。昼夜兼程40余小时刚刚赶到广元的首批天津赴川医疗队员,还没来得及打上一个盹儿。
环湖医院颅脑创伤科医生杨帆、陈悦达换上手术服就进了帐篷手术室。从来没有经历过室温超过40度的手术,护士忙着用冰块给伤员降温,也给两位医生的手术服中塞上一些冰块。“还是留给伤员吧。”他们最担心的,是重伤的伤员能否承受这种温度。终于,手术结束了;终于,伤员睁开了眼睛……
嘹亮的一声啼哭,天津医疗队的妇产科和儿科医生紧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又一个“震后宝宝”在帐篷中降生了。青川的帐篷手术室里,天津医疗队员已接生了6个“震后宝宝”。
“我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每个在帐篷中降生的孩子健健康康来到这个世界,看着从废墟中重建的美好家园成长。”坐在青川潮湿的帐篷中,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侯志敏轻声对记者说。
在灾区,帐篷早已不仅仅是人们的栖息之地,更是延续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地方。青川的帐篷手术室每天都有急救手术。没有无影灯,就高高举起手电筒;没有手术用血,队员们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血液。每次在闷热的帐篷中手术,医疗队员们都汗流浃背精疲力竭。20多个生命在这种艰苦的抗争中摆脱了死神的纠缠,给队员们带来莫大的欣慰。
白天潮湿闷热,晚上寒冷刺骨。山区帐篷中的“气候”超乎了平原人的想象。记者5月25日来到青川的时候,这里的居住条件已经大为改善。因为此时,记者可以自己拥有一张气垫了,天津医疗队员刚刚来到青川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运气。由于当时搭建帐篷的场地有限,110多名队员只有4顶帐篷。20平方米出头的大帐篷睡30个男队员,10多平方米的小帐篷睡近20个女队员。大家的手都只能举过头顶,因为实在没有放胳膊的地方。青川的自来水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一有余震就断水。吃方便面只能干嚼或用从天津带来的瓶装水冷泡,正常的洗漱当然更是奢望。
刚到青川的那一晚,医疗队总指挥申长虹一直忙碌到半夜,当他想钻进一个大帐篷休息时,却发现里面的人都要从帐篷里“鼓”出来了。申长虹实在不忍心打扰队员们,找到一个各地医疗队堆放物资的帐篷,“挤”出一个勉强能容身的空间,半躺半坐着睡了一夜。
在青川、在汶川、在松潘,很多医疗队员、防疫队员身上起了湿疹,所有队员身上都有蚊虫叮咬的印记,有些已经发炎了。没人主动谈起这些,更没有一个队员以此要求离开。青川发生6.4级余震那天,总医院的骨科医生李晖正在发烧。前一天,他在闷热的帐篷中实施急诊手术,浑身大汗淋漓,手术结束后被山风一吹着了凉。看着他穿上棉大衣还瑟瑟发抖,真担心他怎么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坚持下去。突然救灾指挥部传来消息,有一个在余震中被砸伤的伤员需要立即手术救治,李晖甩掉身上的棉大衣就和几名队员一起冲出了帐篷,哪里还有刚才的病容。
山路篇——
滑坡泥石流
难阻生命之路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再难的蜀道,阻不断救援的路途和骨肉同胞不畏艰险的真情。
如果不是经由都江堰直通的道路被毁,从成都到汶川不过5小时车程,到松潘只需3小时。乘坐飞机,更是须臾之间即可抵达。但是,第一批和第二批天津援川防疫队员们到达这两个地方,却分别花了42个小时和36个小时。绕行1千公里,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夹金山。
在汶川,一位防疫队员这样告诉记者:如果有一天,我坐在飞机上俯瞰这条道路,我不会悲哀当初的艰难跋涉。因为,我走过的,是经过多少人艰苦卓绝的努力,才得以打通的一条灾区生命线!
是的,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在有的路段,每隔十几米就是一处山体滑坡。打通道路时不能将滑坡处的路面完全铲平,那样上面的沙石失去依托,会引起新的山体滑坡。也因此,起起伏伏成了这些路段的特色,最大的坡高超过1.5米,坡上面,是一处可能随时再次发威的巨大山体滑坡。有的路段,突然拐出一个大大的弯儿,那是因为,原来的道路已被巨大的滑坡和泥石流彻底掩埋,只能另外开辟一条小路来使整条道路贯通。在这条生命线上,每天都有抗震救灾车辆源源而来。
在汶川行进的三天里,记者每天要遇到两次以上的滑坡阻路,而此时防疫队已在这里执行任务十几天,他们遭遇的滑坡阻断道路的次数,恐怕自己都记不清了。虽然也许只是几分钟的差距,就可能会埋身沙石之下,但在等待道路重新挖通的时间里,并没有人讨论这些滑坡。原来,当危险成为一种常态时,也是会被忽略的。
天津援川防疫队所在的龙溪乡受灾非常严重,通往山村的可以走机动车的山间公路在地震中都毁掉了,而龙溪乡9个村庄有6个在高山上,每天到山村里执行防疫任务,队员们要徒步爬高山。那些山路是山民们踩出来的,土、沙子、石子混合成的羊肠小路,一踩一打滑,最陡的地方倾斜角度接近70度,必须手脚并用才行。记者随防疫队一起去海拔2800米的汶川最高村大门村执行防疫任务,一行人攀登了近4个小时才到达大门村。回来后队员们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袜子,上面有斑斑血迹。原来,队员们经常爬山执行防疫任务,脚上早就磨出了血泡。尽管到高山村庄执行任务的队员都是小伙子,可是十几天的日复一日,需要怎样的毅力,才可以坚持下来。
在青川,每日巡诊的天津医疗队员,面对的是一个个震灾后还没有医疗队到达过的深山村庄,一条条被山上震下来的石头盘踞的山路。每天的巡诊行程如此艰辛,经常下车搬走堵路的石头,垫起塌陷的道路才能继续前进。但每当看到村民们欣喜的面庞和信任的目光,路途的困难一下子就被忘掉了。天津120急救车队的队员们也早已习惯了这些山路,他们以“锻炼车技”,轻描淡写了每日巡诊和转运伤员路途的危险。
心灵篇——
灾区土地上
没有陌生人
面前的李强是个温婉的女人,然而,当产妇和她腹中幼小的生命危在旦夕时,李强就像换了另一个人。心,如同飞驰的救护车一样飞驰到产妇所在的村庄。
李强是本市妇产科专家,三中心医院副院长。在青川,她不仅抢救了多名产妇,还建立了一个孕妇救助站,帮助因精神紧张等因素而导致疾病的灾区孕妇。
记者见到李强是在5月25日青川6.4级余震刚刚发生后。当天上午,李强接到求助电话,请她去给一个患子痫的危重孕妇会诊。该孕妇当时四肢抽搐,血压急剧升高。由于青川医疗条件有限在此救治危险性太大,李强果断决定将孕妇转往广元中心医院。当时,天津在青川的所有急救车都在紧张地转运伤员,只找到当地一辆条件简陋的救护车。为了不让孕妇因路途颠簸加重病情,在3个多小时的路途上,李强和中心妇产科医院的崔红艳一直半蹲着扶住孕妇的身体。惦记着转天的巡诊,将孕妇安全送进手术室后她们立即返回青川。救护车刚刚开进青川县城,突然感觉到地面剧烈抖动,身后刚刚经过的山上腾起滑坡的浓烟,6.4级余震发生了。十几分钟后,广元传来消息,那位孕妇安全产出一健康女婴。
李强说,尽管以前素未谋面,但每个产妇都不是陌生人。在她们延续生命的时候,作为医生就是她们的亲人。
对于天津医疗队员们来说,灾区的每个伤员,乃至每个群众,都不会被当作陌生人。青川的医疗队员到山村巡诊,不仅送医送药,还几乎每次都把当午饭的方便面等食品留给村民;遇到特别困难的群众,他们还拿出自己的钱来资助。
在广元,接到强余震预警后医疗队员两次在凌晨时分将伤员从病房疏散出来,很多重症和骨科伤员无法自主行动,队员们就抬着整张病床转移伤员。电梯不能使用,就一级一级走楼梯,最高的重症监护室在11层。帐篷中闷热,重症监护伤员难以适应,医疗队员们就自制了扇子、不断地用湿毛巾擦拭身体来给他们降温。负责重症监护室的市胸科医院的孙伟说:“重症伤员大都带着呼吸机不能说话,但眼睛却可以表达感情。有几个重伤员在一次一次的抢救中终于挺了过来,我们高兴得要流泪,他们的眼角,也有泪光在闪动……”
天津医院的杨红军、杨建华、李建江和人民医院的夏英鹏、刘明辉都是医疗队中的骨科医生,每天的手术量非常大。每一次手术,都可能关系到伤员今后的生存质量。一种方案,手术难度小,但伤员一辈子可能都离不开拐;另一种方案,成功后伤员可以几乎无跛行,但手术难度增大,医生要承担风险。每次面临类似的选择,天津医疗队员都选择了后者。他们,想用自己的努力,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减轻地震给伤员带来的伤害。此时,他们不仅是医生,更是伤员的骨肉同胞。
在汶川,第一批天津援川防疫队领队王栩冬和传染病控制专家单爱兰在返回天津的前两天,还熬夜研究制订“龙溪乡震后疾病防治方案”。不把这个事情做好,他们放心不下龙溪乡的父老乡亲。
在灾区,的确没有陌生的人。通往灾区的路途上,只要看到是抗震救灾车辆,老百姓们都使劲挥手致意;孩子们一大早就在路边举着各种抗震救灾标语牌,一看到抗震救灾车辆就以欢呼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沿途还经常被志愿者们拦住车辆送上食品和水,这些东西是他们自己掏钱买的。其实,一些地方并没怎么受灾,但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是通往灾区的生命通道,很多人包括孩子们,自觉地把抗震救灾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5月下旬的广元,一批批伤员被转往其他省市继续治疗。伤员刘邦全拉着医疗队员的手流着眼泪说:“你们也都是我的亲人,我舍不得你们。”
这样的场面屡屡出现。
看到自己治疗的伤员被转往天津,医疗队员们就感到特别高兴,一再叮嘱:“到了天津好好养病,等我们回天津后去看你们,那里,有咱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