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左一为胡习华
胡习华近照
站在中山门立交桥下,52岁的胡习华有些激动,他用手摸了摸桥墩,23年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这座状似蝴蝶的立交桥是全国首创的蝶式立交桥,23年前,胡习华创造了它,而它也改变了胡习华的一生,因为设计了这座桥,胡习华受到了邓小平的接见,也因为这座桥,胡习华破格成为了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工程师。
但在胡习华看来,自己的一生是因为改革开放才变得如此幸运:如果没有教育的改革,初中毕业就插队的胡习华可能永远是个农民;如果没有设计方案的公开竞标,刚上了5年班的胡习华根本没有设计蝶桥的资格;如果没有人事体制的改革,中专学历的胡习华不可能成为现在的高级工程师……
一夜诞生的蝶桥
中山门对胡习华是不陌生的,从幼年到成人,每每经过时,它都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道路。但1985年的这一天,经过这条路时,胡习华对它多了一些留意。
在市政工程勘察设计院工作的胡习华知道,当时的天津市市长李瑞环同志提出了修建中环线的重大决策,中山门上要修建一座立交桥。
历史上,天津城市街道多呈弯曲、狭窄、拥挤状,1976年地震时期,曾在群众中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天津市一大怪,汽车没有步行快。原因就是没有通畅宽敞的道路。
为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1985年,天津市委、市政府提出了城市总体建设规划,把改善道路状况列为重点建设项目来抓,要求尽快形成由内、中、外3条环线和14条射线组成的干道系统。中山门的地理位置很重要,这座桥也举足轻重。
“二宫附近民宅多,在这儿铺路修桥受地形条件的限制很大,能建一座什么样的桥呢?”想了片刻,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我才刚上班几年,有那么多老资格的设计师,轮不到我设计。”
1985年时,胡习华29岁,在市政工程勘察设计院刚上班5年,资历尚浅的他只能做些辅助设计的工作。
10月份的一天,胡习华和所有的设计人员被副院长召集开会。会上,胡习华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知:“中环线中山门立交桥的设计方案,不论学历高低、资力深浅都可以参与设计,明天交方案,谁的方案被选中,谁就是项目负责人。”
“这实在太意外了。”竞标的方式让所有人都很吃惊,以前的工作方式一直是“论资排辈”,资质老、学历高的设计人员才有设计重要桥梁的资格,年轻人大多干些辅助工作。
后来胡习华才得知,由于当时建设资金短缺、地形条件复杂、交通功能要求高、设计周期紧迫加大了中山门立交桥的设计难度,原有的一些设计方案,都未能达到设计要求,领导便有了“改革”的想法,打破资历的限制,有能力就上。院里流传的市领导的一句话更让每个设计人员心情沉重:“那么大的设计院,连一座立交桥的设计方案都拿不出来,再不行,就请北京的桥梁专家来天津设计。”
“每个人都有紧迫感,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既然是设计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参与一下吧,也算为设计院出点力,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胡习华拿着资料回家了。
“当时立交桥在天津还是很新的,天津只有八里台一座互通式立交桥,在全国也不多,而且都是比较普通的造型,国内有非机动车道,又不能完全参照国外的经验,做设计只能凭着感觉。”中山门的地理位置特殊,是沟通南北的交通大动脉,附近居民也多,在当时住房紧张,拆居民房是不现实的,同时必须做到交通功能全,占地少,节约投资。一般的桥梁投资都要上亿元,可当时资金紧张,中山门立交桥的投资预算只有2300万元。
那一夜,胡习华彻夜未眠,埋头于灯下,先考虑设计要求,再尽量从结构上节省施工成本,天大亮了,一张设计草图完成了,看看手中的设计图,胡习华很满意:满足了设计的各项要求的同时,出于灵感的曲线型设计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第二天是星期日,大家都来到单位加班,很多同事都拿出自己的设计草图在修改,胡习华也坐下来,一边修改,一边等着领导审查。
中午,市政的领导都来了,十几张设计草图挂到墙上,领导们一一看过,仔细研究后,当场决定,胡习华的设计方案中选。
小卒挑大梁
胡习华不敢相信,刚上班5年时间的自己真的成了中山门立交桥的设计者。
为尽快完善中山门蝶式立交桥的设计方案,院党委成立了设计小组,几个同事协助胡习华完善设计方案。
方案受到肯定,令胡习华精神倍增。他和小组的同事们一起,投入到紧张的设计工作之中。设计立交桥的方案是个复杂的工程,桥梁的每个细节都是环环相扣的,每个数据都不能有任何偏差,既要保证预算,又要符合合理性、安全性。
当时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没有计算机,主设计人员才配备计算器,每个数据的确定都要经过复杂的计算过程,而一旦有一个数据错误就要推倒重算,重算一次就要2天左右的时间。
这个时期,胡习华把时间和精力完全放到了工作上:吃饭看着图纸、走路想着计算资料,就连做梦都是如何计算和制图,睡觉从来没有超过5个小时,经常几天几夜不合眼。
那时候,孩子刚出生1个多月,妻子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担起了家里的全部家务。妻子太累了,免不了唠叨几句,但抬头看看两眼熬红了的胡习华,心里只有心疼。
“胡习华患有胃病,过度劳累就会引起胃痛。”曾和胡习华并肩作战的一个设计人员回忆,那时候,经常看见胡习华用茶缸子顶着胃口工作,到了晚上,胡习华办公室里的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灭。
1986年2月,经过4个多月的艰苦奋战,胡习华交出了完整的设计方案。7月1日,这座状似翩翩蝴蝶的中山门立交桥建成了,看到自己和同志们呕心沥血、日夜奋战的设计蓝图变成了现实,胡习华满是自豪与骄傲,他的眼睛湿润了……
中山门立交桥成为了全国首创的蝶式立交桥,填补了国内桥梁建设史上的一项空白。
最年轻的工程师
胡习华的相册里珍存着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写着,1986年8月20日,永生难忘。照片的正面,瘦削的胡习华很年轻,穿着白色的衬衣,满面笑容,他的面前,慈祥的邓小平正在冲他微笑……
1986年8月20日,胡习华毕生难忘的日子。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天上下着小雨。
上午9:15,一辆汽车驶了过来。车门打开了,在市长李瑞环的陪同下,邓小平同志出现在胡习华的视线中,满脸的慈祥。
胡习华一时间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这才激动地走到车门前,紧紧握住邓小平的手。他至今仍记得,小平的手握得很紧,很有力量。
在蝶式立交桥上,李瑞环向邓小平汇报了立交桥各方面的情况,当说到设计者胡习华是一个30岁的中专生,准备破格批准为工程师,但与文件要求不符时,邓小平立即说:“干得好,破格批准他为工程师,应该,这是谁也不应反对的,这也叫改革。”
视察完立交桥,邓小平对胡习华说:“这座桥很漂亮,你为人民做出了贡献,谢谢你。”这句话,永远留在了胡习华的心头……
当时的人事制度很严格,条文明确规定工程师职称的学历要求必须是大专及以上。邓小平的一句“这也叫改革”让胡习华成为了人事体制改革的幸运儿。在被邓小平接见的第二天,年仅30岁的胡习华被破格批准为工程师,成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年轻的工程师。
1987年年初,胡习华被新华社主办的《半月谈》杂志评为1986年国内十大新闻人物之一;同时,被评选为全国十大科技代表,先后受到万里、薄一波、方毅、宋健等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
下海
在此之后,胡习华先后代表设计院奔赴长春、呼和浩特、邢台、鞍山和昆明等地做立交桥的设计工作,参与了30多座立交桥的设计,自己主持设计的有十几座,遍及祖国的南北。
1995年,为适应新形势发展的需要,胡习华也给自己“改革”了一把,选择了下海。在天津市市政工程局领导的支持下,胡习华担任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下设股份制的捷信工程设计咨询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成为持股人。
“当时的条件非常艰苦,资金有限,工作环境、硬件都不行。”靠着苦干的精神,胡习华带领几个年轻同志白手起家。公司成立没多久,胡习华听说海南的一座大桥正在招标,道路状况很复杂,设计难度很大,他只身带着两个年轻人去了海南。
到了海南,胡习华才知道某设计院的施工图都设计完了,基本得到招标方的认可,不出意外,这座大桥将采用该公司的设计方案。
但招标的日期还有几天,还没有最终确定,胡习华想搏一搏。同样是一夜彻夜未眠,一张图纸在他的手中诞生了。凭借多年的设计经验,胡习华设计的方案弥补了原设计方案中的很多不足,而且工程总投资可以节省近1亿元,造型也非常美观。
几天后的招标如期举行,其他的竞标单位都是精心准备,有的图纸成本就达上万元。胡习华的一张书本大的草图放在其中,显得有些寒酸。
“我的设计图纸太简单,而且有消息传出,招标单位早就内定了北京市政中标。”第二天,胡习华已经开始准备回程,在他看来,能出来试一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料,中午的时候,招标方来了电话,胡习华的方案中标了。“我当时既意外又兴奋,谁说天津的设计水平不行。”胡习华的成功让桥梁设计业对天津的设计水平刮目相看,胡习华的设计所也开始快速发展,很快,胡习华又破格成为了高级工程师。
几年中,胡习华领导的设计所和一些设计单位合作完成了蓟县立交桥、北海市疏港大道立交桥、天津市华苑产业园区市政配套工程、津塘公路改造工程、唐山北出口立交桥、海口市滨海立交桥工程等十项设计任务,为天津市争得了荣誉。
如今,壮观的桥梁一座接着一座,天津的城市建设越来越美丽,胡习华也已经年过半百了。
每每经过自己设计的桥梁,胡习华都会百感交集,曾经弯曲、狭窄、拥挤的交通状况还会在记忆中浮现,和眼前现代化的城市面貌相比,真是今非昔比。
胡习华说,他相信每个经历过改革开放,经历了城市变迁,参与了城市建设的人,最大的享受莫过于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矗立在各个地区,看到这个城市因为自己的努力变得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