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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我国取消强制性婚前检查已有近7个年头,各地婚检率下降明显。在这种背景下,恢复强制性婚检的呼声泛起。目前广东多个城市都开始提倡“政府埋单,免费婚检”的做法,但是,持续低迷的婚检率并没有因“免费”而迅速回升,出生缺陷的发生也未能得到有效遏制。
免费婚检遇冷
没有必然联系
广东有专家进行调研,试图找出免费婚检不受欢迎的深层原因,并指出“婚检率下降导致出生缺陷率上升”的论断缺乏科学依据。多位专家提出,要想真正降低出生缺陷率,还需加强孕前、孕期检查。
婚前同居、未婚先孕渐多
免费婚检遇冷
2009年8月,广东省计划生育科学技术研究所副所长郑立新等5位专业人士深入广州黄埔区、佛山顺德区和韶关曲江区三地,就广东省婚检率下降成因及对策展开调研。较早免费的黄埔和顺德婚检率到2008年分别达到47.8%和29.10%,很难突破50%的瓶颈。
婚检免费了为啥仍有那么多人不要?除了认识存在误区、不便利等因素外,相当多人对婚检存在逃避心态,担心检出问题后影响结婚;担心个人隐私的暴露,影响双方的关系甚至以后的婚姻质量。有未婚组群众提到,假如自己想做婚前检查,但是对方不同意,就不会选择婚检,因为担心会破坏相互间的信任。
调查还发现,约95%领取结婚证的男女婚前已经同居,因此在宣传中过分强调“婚前”,已经失去实际意义。另外,未婚先孕的现象也较为普遍。例如曲江约50%的农村青年存在“奉子成婚”现象,黄埔区大约30%-40%的新婚登记者未婚先孕,这个人群基本上不接受婚前检查,会直接选择产检。另外,婚前检查项目中有X光透视检查,如果怀孕早期妇女在不知情或认识不足的情况下落实婚检,接受X光检查,反而可能对胎儿造成伤害,引起出生缺陷。
婚检率下降,出生缺陷率上升
没有必然联系
婚检率的下降与出生缺陷率的升高有无必然联系?郑立新给出的答案是,没有。他介绍,我国是在2003年10月1日取消强制婚检的,根据广东省的57间医院1996年—2004年出生缺陷监测资料显示:每年出生缺陷分别为0.96%、0.98%、1.005%、1.072%、1.33%、1.372%、2.08%、2.121%。也就是说,出生缺陷的发生这些年以来,一直呈上升的趋势,即使在实行强制婚检的1996年—2003年也不例外。
郑立新介绍,新生儿先天性心脏病出现率2002年为17.6/万,2004年更是达到49.1/万,唇腭裂、多指、先天性脑积水等出生缺陷也都有非常明显的升高。统计的时间是到2004年底截止,而新《婚姻登记条例》从2003年10月才开始实施,最早一批新生儿也是2004年10月左右才出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新增出了这么多缺陷儿。因此出生缺陷率的上升,与取消强制婚检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有的病没有查,有的病反复查
婚检有局限性
郑立新介绍,从检查项目来看,对于广东人群,除了地中海贫血和G6PD缺乏症检查对预防出生缺陷有直接的指导作用之外,其他项目的针对性不强。
最近几年,广东省常见的出生缺陷有先天性心脏病、唇腭裂、肢体畸形和神经管畸形等,尤其是前两项的上升较快,现有的婚检项目并不能有效防止这些出生缺陷的发生。而地中海贫血和G6PD缺乏症,已被很多地区列入孕前优生检查和产前检查的必检项目,因此婚前检查的作用值得思考。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长期从事婚检的医务人员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大多数地区婚检的费用是每人100元左右,除去40元的地中海贫血初筛就剩不了多少。对严重的遗传病,婚检难以检出的,因为一项染色体检查就要一千多元,检查主要靠问,不能解决被检者有意隐瞒的问题。严重的精神病按说也是要精神病专科医生来诊断的,婚检医生无权诊断,主要也是靠问。她认为,小小的婚检难以承载太多的社会责任,“婚检率下降导致出生缺陷率上升”的说法甚至可能对公众造成误导。在她看来,婚检最大的意义在于发现一些生殖道炎症和传染病,有助于提高婚姻生活质量,特别是在性生活开始较早的今天。
遗传、环境影响,检测水平进步
推高出生缺陷率
那么,出生缺陷率升高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郑立新分析,一方面与遗传和环境两大因素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与检测水平提高有关。
怀孕期间受过流感等病毒感染,私自使用抗生药物,抽烟酗酒或者没有摄入足够的微量营养素如叶酸等,都可能是出生儿缺陷的诱因。同时,环境恶化的影响也不可忽视。
目前在广州各大医院出生的新生儿都要接受听力和多种代谢病的筛查,这些检测都是这几年才被纳入全面筛查项目的。在没有这些检测前,有听力障碍的孩子往往要到两三岁还不会说话时才被发现听力有问题,一些代谢病的孩子要到半岁、甚至几岁发病时才会被发现。而在过去,这些孩子都不会被列入出生缺陷的统计之内。
有知情人告诉记者,越是发达地区,检测水平越高;可检测项目越多的地方,出生缺陷率就可能会越高。她介绍说,我国目前的出生缺陷率还低于欧洲一些国家,除了检测水平差异外,统计方法也有不同,他们把从怀孕20周后发现的胎儿缺陷都算在出生缺陷中,而我国的统计是从怀孕28周算起的。
正方
婚检具有预防传染病和降低出生缺陷两项重要功能。除了地贫,血液类遗传病谱系中,还有“蚕豆病”、“血友病”都是通过遗传而来,这些都可以通过婚检来预防。婚检的其他项目还能避免新生儿出现先天性白内障、先天性心脏病、身体畸形等多种出生缺陷。
———江门市妇幼保健院副院长彭彧
反方
比较推行免费婚检与免费出生缺陷干预工程项目的成本,后者的效益远大于前者。婚检的观念应该得到更新,婚前医学检查只是属于婚前保健服务的内容之一,任何时候都可以做,而不是强调在进入婚姻登记阶段才能进行。
———广东省计划生育科学技术研究所副所长郑立新
江门去年缺陷婴儿近七百数据显示,取消强制婚检后,逐年降低的婚检率带来了出生缺陷率的逐年攀升
无论家长还是医务人员,谁都不敢忽视新生儿的检查 |
12岁的关锐祥是江门市下属开平市的一名小学生,出生7个月后被确诊患有遗传病地中海贫血,自此,这个家庭陷入了长久的痛苦。
刚开始时,关锐祥每两个月输血一次,及后每月一次,现在每个月要输血两次。关锐祥的妈妈郑女士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这么多年为了给孩子治病,全家人节衣缩食也难以支付输血的费用。为了节省每月两次到广州输血的往返车费,小锐祥从10岁起就独自一人往返于开平和广州间。
锐祥的妈妈告诉记者,在锐祥得病后,她和丈夫才检出两人都患有轻度地贫:“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一定做婚检、做孕检,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相比来说,小锐祥还算幸运的。家住江门市区育德社区的蓝女士告诉记者,为了给儿子治地贫,她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现在母子俩租住在广州某大医院附近的出租屋里,过着节衣缩食、东借西挪的日子。
新生儿缺陷逐年增加
江门市卫生部门今年6月提供的最新统计显示,在珠三角的广州、佛山、珠海、中山、江门5个城市中,江门市新人2009年婚检率仅为10.82%,约为中山市的1/8、佛山市的1/4、广州与珠海市的1/3。由于婚检率低,从2007年起,江门市每年新生缺陷儿数量呈逐年上升的趋势:2007年为485个,2008年581个,2009年696个。年均新生缺陷儿500人,为5市之最。
江门市出生缺陷监测网披露:2009年,广州市婚检率为39%,佛山市为49.92%,珠海市婚检率为38.17%,中山市为80%,而江门市仅为10.82%;2007年江门市新生儿缺陷率为11.16%,2008年为11.26%,2009年则达到了14.32%,逐年上升。江门市2009年出生的696例缺陷儿中,四肢畸形216例,先天性心脏病182例,两者占缺陷儿的比例为58.18%。
据江门市妇幼保健院妇女保健科范利军副主任介绍,虽然婚检率相对较低,但参加婚检人群的婚检疾病检出率竟高达34.3%,即10对前来婚检的新人就有三四对异常。同时,新生儿出生缺陷发生率也处于上升势头。
江门市妇幼保健院彭彧副院长表示,婚检具有预防传染病和降低出生缺陷两项重要功能。比如假若新婚夫妻双方都有地贫基因,他们生育健康婴儿的几率只有25%,婴儿患上地贫的几率也是25%,而重型地贫的孩子不治疗的话很难活过10岁,预防地贫的最有效办法目前仍是婚检。“除了地贫,血液类遗传病谱系中,还有‘蚕豆病’、‘血友病’都是通过遗传而来。这些病都可以通过婚检来预防。”彭彧说,婚检的其他项目还能避免新生儿出现先天性白内障、先天性心脏病、身体畸形等多种出生缺陷。
论元凶还是环境污染
江门市的最新监测还显示,在新生儿缺陷中,男性出生缺陷发生率比女性要高,城镇出生缺陷发生率也明显高于乡村。
与此相对应的是,记者了解到目前到江门市区各大医院参加婚检的人,多数是城市居民,来自农村的很少;在城市居民中,又以教师和机关单位人员居多;主动来进行婚检的,文化素养高、学历高的人相对较多。
江门市有关专家分析,导致出生缺陷的原因很复杂,环境因素绝对不可忽视。比如城市育龄妇女在孕前、孕期受环境污染的影响,容易造成婴儿缺陷,噪声、射线、电脑、电波、汽车尾气、塑料垃圾等污染,化学因素如重金属和各类石油化工毒物,农药、化肥、食物添加剂催化饲养的禽、畜及水产品等都可能是罪魁祸首,抗生素的不当使用、家庭环境因素如吸烟酗酒、装修污染、卫生习惯或饮食结构不合理等,也都会通过不同环节、不同方式作用于人体,影响到胎儿,造成多种缺陷。
与此同时,城市复杂的环境也会使许多常见的遗传病更多地传给后代,如染色体、基因突变,还有某些传染病及性病如乙肝、疱疹及支原体感染、梅毒、淋病等病毒遗传物质,进入母体细胞后也可传染给胎儿,造成胎儿缺陷。
早防范不可忽视婚检
开平市去年9月7日起实施免费婚检,但实施将近一年来,婚检者不多。记者获悉,从去年至今年5月,开平月均20对新人婚检,而全市仅去年就有5000对新人结婚。江门市蓬江、江海两区前年底全面实施免费婚检,然而去年两区结婚登记的6000多对新人中,仅有10%进行了婚检。
免费婚检,新人为何不领情?去年“十一”黄金周结婚的劳先生认为,既然双方走到了一起,已经对彼此包括身体状况都很了解了,大病没有,小病不碍事,再说有感情了,也不会因对方查出一点什么就分手。
开平市妇幼保健院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与劳先生有相似观点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也有不少人明知自己有病,因害怕暴露后导致婚姻失败而逃避婚检。另一个原因是旧意识作怪,一些新人视身体、性为禁区,羞于论及了解,一些新人说,如非强制性,他们还是没有勇气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身体,也有的人担心暴露了自己的隐私影响婚姻,更有人认为一旦查出传染性、遗传性和性接触疾病,不但可能一拍两散,且会使个人声誉在单位和社会受损。
记者前天在开平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随机访问了5对正在登记的新人,有4对都表示婚检“肉酸”不好意思,只有1对在登记前参加了免费婚检。
对于可能存在的新生儿缺陷风险,有的新人认为既然有孕检把关,婚检就是多余的了。对此,专家表示,婚检是预防出生缺陷的第一道防线,如果在婚前查出性病或其他暂时不适合结婚、生育的疾病,专家会建议治愈后再结婚或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可如果没有婚检,孕检时再查出胎儿有缺陷,孩子要还是不要?就很考验小夫妻们了。
-有此一说婚检免费不如孕前检查免费
郑立新的观点,是要降低出生缺陷的发生风险,不能只靠婚检。只有通过孕前、孕产期更有针对性的检查和保健,才能有效地预防出生缺陷的发生。所以应该建立更健全的孕前—围孕期保健服务。
据了解,目前我国一般在孕20周(5个月)以后才开始做产检。很多夫妇没有意识到在孕前几个月、孕初三个月,夫妇双方健康状况、生活中接触有害物质、吸烟饮酒等不良的生活方式对胚胎可能产生的影响,而忽略了孕前和孕早期的保健检查。如叶酸必须在孕前三个月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补充,才能有效预防神经管畸形,遗传病的筛查也应放在孕前进行。
广州市优生围产研究所李东至博士也呼吁加强对孕检的重视。他说,这几年早中孕期检测技术也是日新月异,特别是孕早期(孕1—12周)是胎儿出生缺陷检查的“窗口期”,如果进行早孕联合筛查可以筛查出总畸形的75%,而唐氏综合症筛出的比例更可高达85%。但如果到孕中期才来检查,可能只能筛查出60%的畸形了。在临床中,他们常常碰到的情况是,有的孕妇特别是农村孕妇到孕晚期才到医院检查。
郑立新介绍,从广州市黄埔区投入和产出实证测算中可以得出,比较推行免费婚检与免费出生缺陷干预工程项目的成本,后者的效益远大于前者。若比较出生缺陷减少带来的家庭和个人的心理收益和要求婚检给群众带来的不安,则收益更大。“婚检的观念应该得到更新。婚前医学检查只是属于婚前保健服务的内容之一,任何时候都可以做,而不是强调在进入结婚登记阶段才能进行。健康本身是一种理念,健康检查是一种服务,这两者与婚姻登记无必然的联系。如果说正是这个原因让许多夫妇排斥婚检,政府花同样的钱,优化检测项目,换个时间如果以‘为了生个健康的宝宝’为目的而提出,许多夫妇都会很乐意接受了。”郑立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