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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2月,我生于离小站仅半华里的东闸村一个农民的家庭。同年8月,日本侵略者占领了小站,直至1945年9月初,日本侵略者投降,占领小站整七年。
小站,盛产世界闻名的小站稻米,所焖出来的米饭洁白、油光、喷香,柔软爽口,人见人爱。日本侵略者占领小站后,硬说小站稻米是他们的军粮,不许中国人吃。
1941年秋,小站稻丰收,日本侵略者同往年一样,对小站一带的农民多次实施武装征缴。从秋天起,他们将配给的玉米、高粱换成了豆饼面、棉籽面、橡子面,后来连这个也断了,到了来年春天,人们以野菜、树皮充饥,苦不堪言。那时的我,吃过黄蓿菜、灰灰菜、扫帚菜、榆树皮,那时我们只盼望能吃到“净面”饽饽,即不掺野菜的玉米面饽饽就好了。邻居家的一个小妹妹饿死之前的一刻,伸手向她母亲要“净面饽饽”。
有一天,我的二表哥从小站镇上回来,跟我们讲了一件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娘坐着木轮大马车到镇上去买东西,刚过了日本军营大门口,由于晕车,将吃的稻米饭吐在路边,被日本兵发现,拳脚皮带相加,后来还硬逼着这位大娘将吐在地上的米饭又吃下去。
面对日本侵者武装征缴稻谷,种地的农民家家都设法藏起一些稻谷来,我们家也不例外。1941年冬,我家在房后藏稻谷的地窖被日本人发现,稻谷全被没收,还将我的叔叔和两个哥哥捆绑到日本军营,打得身上都是血,后来花钱买通了翻译官才被放出来。遭到如此虐待的,何止我们一家!
我叔父的内侄,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时常打一些柴草,挑到镇上去卖。有一天,他卖完柴草,扛着扁担回家,走到小北门处,恰遇日本巡逻队,他躲到路边的墙根处站着,没想到排头的日本兵走到他跟前时,猛转身,突发力,将刺刀捅进他的胸膛,在场的中国人被吓得纷纷逃离。就这样,一个刚20岁出头的中国青年,惨死街头。
那是1943年春天,我同几个小伙伴在马厂减河南岸玩耍,只见河对岸从日本兵营方向来了一队日本兵,还押着一个被捆绑的中国壮年男人。起初我们这群孩子都吓得跑回家,后来见大人们聚到河边向对岸看,我们才又回到河岸边。只见四十来个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围着被松了绑的那个中国人,一个手持战刀的日本军官在讲话,仔细看,这个军官旁边有两大三小五只军犬。那个中国男人高声骂日本兵,那个日本军官转到那个中国男人的背后,一喊话,用战刀一指,一只大军犬的两只前爪搭上那个中国男人的两肩,他一回头,军犬咬上他的腮颊,又一使劲,咬下一口肉,鲜血直流。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骂日本兵。另一只军犬又以同样的动作咬下另一面腮颊的肉。再看三只小军犬一齐上,一只咬上他的臀部,另两只分别咬上他的两个腿肚子,人此时已变成血人,在河南岸的人们已闻到血腥气。这些军犬听从日本军官的指挥,指哪儿咬哪儿,轮番咬。被咬的中国男人的叫骂声、日本兵的喊叫声、军犬的叫声,乱作一团。那个中国男人支撑不住,倒在血泊中,后来又看到日本军官将刀插进他的胸膛。这一桩桩咱中国人受日本侵略者欺凌的事,成了我永远抹不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