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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自选诗集,都是作者比较喜爱,又经过读者评定、时间洗礼的作品。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精品以外,作者还会挑选或许并不出类拔萃,但有代表性、纪念性,成为自己创作道路上奠基石般的那类作品。
《许向诚诗选》是从《葱叶笛》、《泥土之惑》、《风、鸟和遗花》三部诗集及发表在报刊上的诗作中精选的,其时间跨度达三十多年。我十分幸运在这段时间的源头上便接触了向诚的诗,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我供职于《诗刊》时,从大量来稿中与向诚相遇。他被选用的诗,清新、透亮,有一股化不开的泥土芬芳气息。打那时起,他和那个对我来说十分陌生的“务本大队”,就在我心中住了下来。
向诚和泥土、农事、乡村有着不解的渊源,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的诗生长的沃土。由于他“把手像根似的插入土里/寻找祖辈们没有找到的东西”,所以,他能更敏锐地看出草木的悲欢,辨别风云的情感,听懂庄稼的语言;土地上发生的那些细微的、司空见惯的变化,都能牵动他的心。他早年的诗,如《犁》、《雨雪》、《蜻蜓点水》、《葱叶笛》、《母亲,站在小河边》、《一个卖蝈蝈的老汉》、《豆荚儿,轻轻地摇》、《野菜》、《乳名》……都是田间地头挂着露珠、顶花带刺、鲜嫩嫩的作物。
向诚的诗,始终有着泥土的质朴和平实,从内里透出一种亲和力。做人,质朴和平实是一种情怀,是一种人生取向;写诗,质朴和平实是一种诗美追求,是一种创作风格。三十多年来,向诚坚定地一路走来。
读完《许向诚诗选》,我将他近期和早期的作品进行了比照,发现他的诗始终如一地坚守纯朴、明丽、清新的格调,始终如一地扣紧人民的脉跳和大地的呼吸。同时,在追求民族性和时代性方面,他能于不变中求变,展露出艺术的丰富层面。试举两首诗,可以从它们的异同中享受审美的快感:一声/一声/歌喉还有点稚嫩/像学打鸣的小公鸡/练习发音。这首题为《春雷》的早期的诗,想象奇特而又亲切,其中的妙意和情趣,品后有种唇齿留香的感觉。然而,它的意象和意蕴,却单纯得如一泓清水。再看题为《倒扣着的船》这首近期的诗:既然被颠覆过一次/就必须再被颠覆一次//船在找海/海在找船//海要找到船的风干的龙骨里/那粒醒着的老盐//船要找到海里的那个最险的浪尖/把兴奋的高潮推上极点。我们不仅被“那粒醒着的老盐”一下击中,而且被诗中源自哲思的光芒所照亮。
相比之下,向诚后期的诗更具有层次,具有象征意味和包容性。这种与单纯互为映照的繁复,是诗人视野拓展的结果,也是对诗艺不断打磨的必然。单纯和繁复都是美,两者的交响,构成了《许向诚诗选》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