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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看漂亮女孩子吸烟,手指,烟卷,嘴,组合在一起是很好看的画面。我希望有一张书票,就是这样的画面,但想想也不可以,没法说,这样的书票怎么回事?我手头又没有关于烟草和吸烟的书,要有一架子这样的书再配以这样的书票那当然好。有一次我对杨春华说,她当时正在抽一支烟,她其实不吸烟,别人给她递过来一支她就接过来而已。我对她说应该有这样一张书票。她好像说:“可以的,可以的,”但话马上不知被谁打断,没有再继续。画家黄永玉有一张版画特别好,也就是叙事诗《阿诗玛》里边的插图,阿黑在篝火边弹琴跳舞。那篝火的烟刻得特别生动,可惜与吸烟无关。
记得小时候,电影院门口有卖零支烟的烟摊,一个扁扁的木箱子,打开,各种的烟就放在翻过来的盖子上。这种烟都是拆开的,你想抽一支,就可以交一支烟的钱,各种牌子你随便选,常见有人买一支或几支站在那里抽。这种烟摊儿现在已经看不到。记忆中,过去的电影院门口总会有这样几个卖零支烟的烟摊儿。但电影院里是不许抽烟的,你这里刚刚点上一支,电影院领票员的手电筒的那一束光会一下子就照过来,要你马上把烟灭掉。而戏园子里边是可以吸烟的,一场戏演下来,地上的瓜子壳和烟头可以扫好几簸箕。
我总以为吸卷烟只是在吃“快餐”,而正经吸烟是要吸烟斗。我父亲一直抽“灯塔”牌烟丝,这种烟丝切得很细,金黄金黄的,装在一个扁扁的盒子里,父亲在那里吸这个牌子的烟,我在旁边觉着很香。那一次我在火车上,快睡着了,忽然一惊,又醒过来,我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似乎是灯塔牌烟丝的味道。我坐起来,心里一时很是怅惘,我想起我的父亲来了。我父亲用的烟斗很一般,有时候他也卷烟,是一次卷好多根。
我的朋友开了一个小小的烟斗坊,他鼓励我吸烟斗,还送我一支大力水手烟斗。我以学习的态度吸过几次,终于没抽出成绩,而我的妻子却说“好闻”,说“你再抽一斗我闻闻。”我从善如流,就再抽一烟斗给她。烟斗是别人闻着香,自己抽着好像没那么香。烟斗的香是男性的那种香,时至今日,我还从没有见过女人抽烟斗,好像是,没有!女人可以抽烟,但举个烟斗在那里抽,真是没有,行为艺术里边也没有,不知为什么。
我请客,从来都不会给客人备烟,有坐到一半儿忽然想起要烟的,我不反对,但我也不积极。我在家里,也不会请客人抽烟,有客人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如坐针毡,我知道他想什么,但也不点破,直到他终于找到他要找的家伙儿——玻璃烟缸。他想抽也可以,但我不会给客人备烟,同时,我也不希望我的客人拉开门到走廊外边去抽烟。
我写过一篇小说叫《烟头》,是我上小学的时候遇到过的一件真事。我和同学在公园里玩,忽然在地下发现一个十分特殊的烟头儿,那烟头里的烟丝真是细得不能再细,我们把这个烟头交给了老师,老师又把它交给了学校,学校又把这件事向上报告,公安局来了人下来调查。以为是出了美蒋特务,那时候好像是处处都会有特务。这个烟头把人们弄得都很紧张,而到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个过滤烟烟嘴儿。这不能怪任何人,当时在这个小城里人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带过滤嘴儿的香烟。
抽烟可以说是有害而无利。但也有它的好处。二十多年前,我在上海,晚上让蚊子叮得了不得。我的好朋友对我说,蚊子就怕烟,你不妨晚上和我一起睡,那天晚上我和他一个床,果然蚊子不再叮咬。
许多人都对我不吸烟而感到意外,说,你写东西居然不抽烟?
我至今不知道,写东西就一定要抽烟的说法由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