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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百川之奔赴大海,百花之朝向太阳,世上的芸芸众生都向往和喜爱春天,而和青春作伴的诗人,更是春天的歌手。
也许是因为英伦三岛潮湿多雾吧,英国诗人赞美春天的诗作不少。十六世纪的斯宾塞擅写十四行诗,他在《爱情十四行》中咏叹:“明媚的春天,你是‘爱’这伟大君王的使者,你身穿铠甲,炫耀着凛凛威风;大地上的百花绽出蓓蕾,浓妆艳抹,列队相迎。”英国重量级的诗人首推莎士比亚,其次是弥尔顿,这位不朽史诗《失乐园》的作者在《论教育》中说:“春天来临,风和日丽,气象宜人。如果在这个季节里不出门看一看春天的丰姿,与天地同享欢乐,那简直是对大自然的伤害和不敬。”在他之后,十八世纪与十九世纪之交的名诗人布莱克,在《致春天》一诗中更是对春之神直抒胸臆:“人们载歌载舞欢呼你的莅临,啊,春天!”
较之西方,中国人对春天更是情深一往。在古老的甲骨文里闪亮登场的形声字“春”,原意是春阳抚照,万木滋荣。民间根据气候变化和农事季节,把一年划分出二十四个节气,“立春”就高居二十四节气之首,标志并宣告春天最早大驾光临人间。因为“立春”恰在农历年前后,为了区分农历年和阳历年,现在将阳历年称为“元旦”,将农历年名为“春节”。“立春日”,是我国延续了千百年的传统节日之一,其庆贺的风俗首先是“戴彩胜”,即头戴丝绢的或纸做的彩色首饰,取迎春之意;其次为“造土牛”,亦名“春牛”,表示悠悠万事唯此为大的农耕开始;再次乃“吃春盘”,在盘内盛放切细的生菜、萝卜、面饼之类,以示迎新而祈愿丰收。“立春”,是迎春的喜日,耕作的开端,新年的希望,历代诗人以此为题的作品,多姿多彩,声韵悠扬,构成了春天奏鸣曲中的华彩乐段。这里,让我们乘高速列车从时间隧道直驶唐朝,去听听唐朝诗人的精彩的歌唱。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杜甫的《立春》不胜今昔之感,从中可见乱离时代的消息和他辛苦遭逢的侧影;“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体物细而寓意深,历来为人所称道;杨巨源的《城东早春》似乎有意与韩愈之作一较高低:“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独具慧眼,寄托遥深,真是不让韩愈之作美于前,韩愈有知,当会抚髯一笑吧?
唐诗中还有两首作品,独出机杼,生面别开,虽不是人所熟知之作,却是咏立春的众声和鸣的诗作中动人的共奏:
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
远天归雁拂云飞,近水游鱼迸冰出。
——罗隐:《京中正月七日立春》
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
从今克己应犹及,颜与梅花俱自新。
——卢仝:《人日立春》
罗隐之作首句连用7个数字,暗喻其时的正月初七是立春之日,通俗拙朴而妙想天成,本来枯燥的数字顿然诗意焕发,而万树萌芽、南雁北飞,游鱼跃水三个意象,则从不同侧面表现了春天生意盎然的景象。古俗正月七日是人日,卢仝之作也是写人日与立春日的巧合,但却与罗隐之作大异其趣,他对春日的外在物象没有多所涉及,而是以迎风傲雪高洁出尘的“梅花”为标准,言在此而意在彼,寄寓了关于人与人生境界的哲理,慧心的读者读来当觉意味深长。
春天是创造的季节,诗也贵在创造。让我们吟诵富于新意的诗篇,歌唱生生不已的生命,歌唱新新不已的新春!
题图剪纸:张学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