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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2日晚上6时，菲律宾大马尼拉。位于马卡地城区的一座银行大厦热闹非凡，包括菲律宾前议长约维托?塞隆加、参议员埃德卡多?安卡拉在内的大批政界名流突然现身于此，他们并非为国务而来，而是要出席他们大学时代参加的兄弟会“西格马罗”成立63周年的庆祝晚宴。
然而，在许多菲律宾人眼里，兄弟会是暴力的“兄弟”，与之相关的，还有特权、裙带关系，以及司法不公正。就在一周前，《菲律宾星报》的一篇专栏政论提及兄弟会时还用到了这样的表述：“兄弟会为什么总是轻易与暴力站在一起？”
菲大学校园里的兄弟会盛行，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由此引发出广泛的社会问题。
枪击?械斗?虐待 校园屡发凶案
1999年2月19日，19岁的菲律宾大学新闻系学生尼诺?卡利诺正在校园一处人来人往之地与朋友聊天，一名歹徒潜到他身后突然开枪，在尼诺倒地后又朝他连发四枪，确认其死亡后镇定地离开了现场。
仅仅九天之前，菲律宾大学另一名学生丹尼尔?邓?莱耶斯被人在背部砍了三刀致死。
次年1月27日，马尼拉菲律宾科技中心大门口，一颗炸弹的爆炸造成一名22岁女生死亡，44人受伤。
……
这些骇人听闻的凶案既非激进的恐怖分子所为，也不是菲反政府武装的阴谋，事实上，它们全都是菲律宾各所大学的兄弟会的杰作。
盛行于菲大学校园里的兄弟会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曾因流血事件登上过报纸的头条。这些由学生自发组成、组织严密且成员众多的团体，无论是组织形式还是行事作风，很大程度上都受美国大学一些酗酒、奇装异服的青年团体影响。不同的是，在菲律宾，参加兄弟会的相当一部分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许多人更有显赫的家族背景。成立于1938年的“西格马罗”就是这类兄弟会的典型。
在过去的十年里，兄弟会制造的暴力事件已经把菲律宾大学11名学生送上了黄泉路，另有150多人受伤。全国范围内，死亡人数上升到100人左右，伤者达到千人。
大部分发生于不同兄弟会之间的械斗起因往往不值一提―――体育，女孩，校园时事―――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言不合就可能大打出手，绝不分时间场合，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去年2月间，就有一场兄弟会殴斗在首都马尼拉西区警察局大门口上演。
兄弟会械斗的武器包括匕首、大刀、铁管，有时是手枪，或者更严重。菲律宾大学在过去十年里发现了50多个炸弹装置，记录在案的斗殴就有40多起。
前面提到的莱耶斯死于一次发生在公路边的兄弟会械斗，对方即属于“西格马罗”；而尼诺?卡利诺死得更冤枉，仍然是这个风光无限的“西格马罗”，企图买凶谋杀另一兄弟会一名得罪他们的成员，不幸与之长相相近的卡利诺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枪下冤魂，而“西格马罗”雇佣的杀手则来自一支臭名昭著的反政府武装。类似误杀无辜的血案，还有去年2月2日发生在扎姆蓬嘎的一起枪击案，认错人的凶手射死了1名教师，周围5名教师被打伤。
兄弟会的头目们不仅对局外人心狠手辣，对申请加入本会的新生也毫不手软。这些新人往往被迫以经受老会员残忍的殴打和虐待作为入会仪式，有些人因此丧生，还有些人长期昏迷不醒。对未入会的人，兄弟会上下一律称之为“蛮子”。
虽然经过几起震惊全国的恶性案件，近几个月来大学里看似已风平浪静，但菲律宾人凭数十年的经验判断，这种平静维持长久的可能性近乎渺茫。
保释?赦免?免刑 凶手逍遥法外
菲律宾兄弟会也并非完全罪大恶极，有时候它们也会组织积极的校园活动，鼓励学习拔尖，在国家政事中扮演重要角色。在反埃斯特拉达风潮中，菲律宾的兄弟会团结起来，发起过声势浩大的反埃运动。但兄弟会的另一面，却总是鲜血淋淋，几十年来从未间断，埃斯特拉达执政期间达到顶峰。
菲律宾当地报纸认为，校园枪声频频、鲜血不断的原因，相当程度上是由于行凶者不必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承担相应后果。
九年前一名在入会仪式上惨遭虐待致死的大二学生莱昂纳多?维拉的亲人至今仍在苦苦等待国家给他们一个说法。1994年，31名被起诉的学生仅有24名被判监禁。在之后漫长的上诉过程中，卡鲁堪地区审判法庭允许罪犯被保释，这些轻易扼杀了一条生命的年轻人如今没有一个在坐牢，包括仪式主持者在内的两名学生还通过兄弟会的关系在总统府找到了工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上诉悬而不决是因为有关部门发现挑选不出“中立”的人员组成法庭，除非他们既不属于被告方兄弟会，也与维拉父亲所属的兄弟会“西格马罗”毫无瓜葛。
杀死莱耶斯的三名“西格马罗”成员目前都被保释，他们面临的指控仅仅是“过失杀人”，即使罪名成立也仅判两至三年徒刑。面对控方提出的目击证据，其中一名前环境部长的儿子在接受采访时仍然坚称自己无罪，因为“我们是先挨打的一方”。
在涉及兄弟会的案件上，菲律宾的正义似乎总是步履维艰。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是，在大多数警察毕业的菲律宾军事院校，殴斗和欺辱要比普通大学更普遍。这些人习惯了当年的殴打或被殴打，已将暴力视为大学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办起案来不免要打些折扣。
更重要的是，大学期间在兄弟会内结下的关系在毕业后仍然会发挥重要的作用，比如学校当局管理者经常会是某个犯事兄弟会以前的成员。多数时候，兄弟会的暴力犯罪会得到私下的照顾和赦免，而非送上法庭绳之以法。
即使是引发社会愤怒的恶性案件，神通广大的兄弟会也有能耐大事化小。它们的“兄弟”关系紧密，遍布菲律宾政府和司法圈，包括成打的政府高官、议员、国家法律界高层人士。像“西格马罗”这样“桃李满天下”的兄弟会比比皆是，如一个名为“西格马菲”的兄弟会花名册上，登记着大量参议员、众议员以及前总统的名字，独裁总统马科斯也是他们的“兄弟”之一。于是这样的情况便屡见不鲜：犯罪的兄弟会成员上法庭时，从法官到控方律师全部是他的前“兄弟”。
裙带?腐败?渎职 政府“兄弟”一家
要提出确切证据证明菲律宾司法部门受“兄弟情谊”影响而网开一面非常困难，但政府方面的迹象却要明显得多。
根据菲律宾大学一位从事兄弟会犯罪研究的教授称，某些兄弟会内部存在着“同黑社会如出一辙的忠诚”，这种忠诚令其成员离开大学后对兄弟会仍然“矢志不渝”。正因为此，兄弟会往往多多招募名牌大学法律专业的学生和有权有势的望族子弟，因此菲律宾上层社会基本上都为几个大兄弟会势力所把持。
已毕业的“兄长”们不仅保护会内的“弟弟”免受检举控告，也很乐意帮他们在政府和商业机构谋取差事。研究者认为，这些习惯了暴力解决和特权庇荫的“弟弟”们走出大学校门后，“增加了渎职和腐败的机会”。如此循环往复，这些“兄弟”们编织起一张严密的关系网，成为菲律宾政府一个久治不愈的痼疾。
一名“西格马罗”的成员、一年级的法律系学生普利多在接受采访时称，所有卷入凶案的“西格马罗”成员都是“自卫”，旁边的记者称他当时“冷酷得像个洛杉矶黑帮分子”。但普利多同时也表示，在他们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后，“兄长”们会帮他们在司法业高层找到“合适的位置”。
本文开篇提到的那个参议员埃德卡多?安卡拉，是在埃斯特拉达执政的最后几周内实际行使行政首脑职责的执行秘书。这位官员不遗余力地提携了一大批“兄弟”在政府内把持要职，菲律宾人形象地称之为“西格马罗联合政府”。
面对愈演愈烈的校园暴力，菲律宾一家报纸撰文呼吁，如果政府真正想要解决问题，当务之急应该是提高法律的威慑力，让行凶者为自己残忍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与此同时，没有一个接受菲律宾媒体采访的兄弟会成员认为校园暴力事件会消失。“暴力并非良策，我们宁愿好好学习，为社会做点积极的事情”，普利多说，“但是流血是菲律宾的必需品，还会有更多的暴力事件发生的”。面对兄弟会的宣言，菲律宾的“蛮子”们正心惊胆战地等着下一次枪声的响起。 （闻佳 孙毅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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