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下午,中国足协新闻发言人董华在例行通气会上对北京主场的“京骂”提出了批评,希望北京球迷可以用其它方式加油。其实何止北京,在中国足球联赛的每一个球队主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省骂”或“市骂”现象,羞于启齿,我们懒得一一列举。其中,最有影响和“章法”的当属“京骂”、“川骂”和“陕骂”了,而后天国安主场迎战四川商务通,“牛X”VS“雄起”,“傻X”VS“踩扁”,恐怕会震聋半个北京城。作为一种奇特的足球文化现象,既然不能彻底根除,我们不如直面分析。
三大信号:以性为号
“京骂”猛于虎
《中国经营报》编辑刘元煌:“牛×”、“傻×”是典型的京腔,外地人视之为“京骂”。原本为生活中粗话,出处一时难以考证。自有足球联赛以后,便成了北京人用来加油的武器。
巧的是,“京骂”是一个成对的概念,具有助威和消解两面性,当本方球员杀入对方禁区,或对主队表示赞赏时,全场几万人异口同声地高呼“牛×、牛×”。相反,当对手威胁到本方禁区,或对裁判和对手不满时,则用“傻×”来消解、退敌、发泄不满。与“京骂”相伴随的是一种共鸣声,一般用高亢的“欧”搭配“牛×”,用鼻腔里喷出的低沉的“嗯”陪附“傻×”,用法大有讲究。外地人进工体,未曾开打腿先软。
“京骂”是不是“骂”,以前曾有争论,但终无结果。北京人与外地人的看法不一样,北京人中球迷与非球迷的看法不一样,球迷中男球迷与女球迷的看法不一样,女球迷中对于“牛×”和“傻×”的看法不一样。如久居京都的那英跑到天津为高峰加油只呼“牛×”,不喊“傻×”。
“雄起”非“勃起”
旅居深圳的四川人士张太均:关于“雄起”的争论很多,其实在四川话里,人们经常把“起”用在动词后面以加强语气,相当于一个语尾助词。有朋自远方来,好茶“泡起”,好酒“摆起”,好烟要“发起”;但在单位里要好好干,资格莫“摆起”,架子别“拿起”,否则老板要你娃“下课”!朋友有事要“扎起”,给对方“立起”,格老子“雄起”!
在四川方言里,“雄起”是向别人发火的意思,北京话就是“跟你急”。君不见四川队的魏群经常在对判罚不满时,快速向裁判冲过去昂首、挺胸、圆目,口里还喋喋不休,这就是典型的“雄起”。
据说,诗人流沙河曾经考证出“雄起”VS“雌伏”,但我对这种“雄起”是性意味强烈的表现或是脏话的说法不敢苟同,该词只有川渝人才能完全理解其意,川渝人在体育场馆是不喊“加油”的,只喊“雄起”、“踩扁”和“下课”。前年贵州有好事球迷刻意用喊“弹起”来对抗四川球迷的“雄起”,结果松日队被“弹”到甲B了无踪影。现在,昆明又在试图“挺起”。
当然,与“京骂”相同,“雄起”肯定是用来给主队加油的,而对于对手,则只能一概“踩扁”,这比起骂“傻×”来,不知要文明多少。
“秦腔”zei破天
《西安日报》记者高西广:如果全场观众不停地齐声喊一个字“贼(音译)”,再加上形体动作伸出中指指向不满意者,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置身于此陌生的环境中,往往会感到十分压抑和难以忍受。一位在西安打了败仗的球队主帅曾感叹:“我们是输给了主场粗野。”
“贼”被称为“陕骂”,是一种另类“秦腔”。它与“京骂”“傻×”比起来更粗鲁,更低级下流。有时与“贼你妈”、“贼你奶”等亲属女性连用,与东北的“操”、河南的“靠”、湖北、四川的“日”同义,但语气比其更苛刻、更粗野。“陕骂”“贼”是流传于陕西关中一带的污言秽语,它所表达的意思是男女之间干的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多由男人讲出来,含有强奸之意。
但是曾有人对“贼”作了这样美妙的解释:这是最原始、最有野性,最能体现体育本质的词语。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此种语言,在球场上却从来没有用于去给主队加油,而是用在当客队踢得非常好时,或者自认为裁判判错了时,球迷总是用“贼”声与形体动作伸中指并用。
两种反应:褒贬不一
赞赏者陕西人士柏雨果:“陕骂”与“京骂”、“川骂”等一样,是一种情绪的发泄语,在足球赛场这一特定的氛围下,这些“骂”大都失去了原本的含义,而演变成语言号子―――因为这些饱含地域色彩与泥土气息的号子,粗俗中又透着亲切,吼起来简洁而过瘾。
赞赏者网友蓝波赛文:其实,我觉得咱们喊了几年的那句“…zei”就很好,直截了当,很具爆发力。虽然这是一句粗话,但“雄起”本身也是一句粗话,意思和“…zei”差不多。几年来,咱们喊习惯了,国力的将士也听习惯了。这个字在国力风风雨雨的保级乃至冲A中居功至伟。如果李志民愿意,他甚至可以给这个字封个“名誉10号”。
我们不怕别人说我们没教养,不怕说我们粗鲁,我们陕西球迷就是这样,我们不扔矿泉水瓶子也能让你们害怕,我们不用去砸客队的汽车也能让客队腿软。
批评者陕西人士商子雍:足球赛场是一个最容易偏离文明,同时也最容易展示文明的所在。以呐喊的口号为例,成都人排山倒海的“雄起”叫文明,北京人同样排山倒海的“牛×”、“傻×”则叫不文明,至于我们西安人更加排山倒海的那一个字的“陕骂”,就只能让所有珍视文化古城西安形象的人摇头叹息了。
批评者女网友张敏:甲A赛场十分火爆,然而,作为最乖的孩子的我竟然没有御驾亲征工体,为国安加油呐喊,拦路驴不就是京骂吗?中央台转播的时候已经遮遮掩掩,甚至时不时地静音。在进京的列车上,总是可以听到播音员说:“北京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首都是全国精神文明的首善之区。”在工体,你能体会到这一点吗?
一家之言:竞骂狂欢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吴琼博士:我不想从道德素质这类老生常谈的角度去讨论问题,我所关注的是竞骂作为狂欢游戏背后的符号意义。
在当今的娱乐活动中,可能足球和摇滚是两种最为典型的生命狂欢。在看台上,狂舞的身体、奇异的装扮、震耳欲聋的哨声,还有那各种各样复杂的眼神和表情,它们无一不传达着一个处于高度亢奋的生命的激情。狂欢是生命原力的解放,是对现实生活中一切规则和界限的颠覆,因而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地抛开现实加于我们身体的各种禁忌,展示我们身体的力量,用身体来创造,当然也可以尽情地用我们的各种富有地方特色的竞骂来一展我们的本色。不用说,在一种狂欢的语境中来讨论所谓的道德素质是缺乏足够力量的。
然而,狂欢就必定意味着要使用恶语甚至暴力吗?简单来说,这不过是一种释放,焦虑的释放。看球既有指向队员的功利方面,那就是为球员加油助威,同时也有指向自身的心理方面,那就是以一种粗俗的方式来化解生活或现实的压力。生活是严肃而残酷的,球场则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世界之外划出了一个独立的幻觉世界,在这里的一切粗俗与其说是指向某一确定的场内对象,不如说是指向场外的生活本身,甚至于是指向生活中的自身的。
足球是一种游戏,而游戏必有规则,但是,有规则就意味着有犯规,也许,我们可以说,规则的存在恰恰就是因为有反规则,试问,若是没有犯规,还会有偶然性吗,我们还会去球场吗,我们还会为足球大歌大哭吗?在这个意义上说,足球――包括其他的游戏活动――其实是一种矛盾,一种由规则和反规则共同构成的矛盾。踢球如此,看球亦是如此。因此,各地的土骂就是一种反“文明”规则的球迷“自由规则”。虽不得提倡,但你却无法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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