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25日中午,12时10分。“20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309个鲜活的生命遭遇灭顶之灾,一场本可避免的大火令人痛心地发生了……这就是震惊全国的‘12·25’特大火灾!”
“‘孩子,你在哪里?快回家吧,妈妈在等待着……’、‘妈妈,我该上学了,孩子在呼唤着。’这是火灾发生第二天在现场遗留的手机、传呼机上提取的信息。”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商厦内设有消防分区,烟雾就不会那么疯狂地吞噬309个生命;如果报警装置完好无缺,火灾发生时警笛大作,楼上的群众就不会浑然不觉;如果消防水枪头没被锁进楼顶的箱子,它就会第一时间发挥威力;如果没有违章建筑,消防车就不会被生生堵住。”
“火灾如此沉重,如此惨痛,我们不能忘记这血的教训。必须严惩罪犯,以平民愤,以正国法,以慰冤魂!”
这是公诉人庭上发表的意见,慷慨,悲壮。李志坚、卢大周、张海英、杜克军,这四名坐在法庭上的被告,流泪了。此前,这四人对公诉机关的指控持有强烈异议。
旁听席上,也一片寂静。历史将记住这一刻。
辩论,针尖对麦芒
法庭辩论的激烈程度也超乎想象!公诉机关指控原东都商厦总经理李志坚涉嫌消防责任事故罪。在法庭上,公诉机关一口气出示了五组证据。这些证据环环相扣,彼此吻合,清楚地表明东都商厦一直存在消防隐患,“像一堆待燃的干柴”,而李志坚1996年上任后,消防部门虽然多次发出整改通知,但李以“资金不足”为由没有在限期内组织有效整改……
针尖对麦芒———李志坚及其辩护人坚称李并不构成消防责任事故罪。李志坚的辩护律师向法庭提交了六组证据。这些证据显示,李志坚任职期间对消防隐患进行过整改,而按照《刑法》规定,消防责任事故罪的构成要件是“拒不整改”。李志坚认为自己并非拒不整改,只是没有整改彻底。
辩论进行了近两个小时,公诉机关依然辩词犀利,李志坚依然寸土必争。旁听席上,有人酣然入睡。
对原东都商厦保卫科科长杜克军,公诉机关指控的是涉嫌玩忽职守罪。应该说,公诉机关的指控是强有力的:因为怕消防栓被人偷走,杜克军竟让人把新购进的20多个消防水枪头放在夜班总值班室床下,未及时安装到位,致使大部分消防箱内无水枪……
但杜克军及其辩护律师依然力争:消防箱内无水枪头并不是大火越烧越旺的原因,而且也未真正影响救火。指控杜涉嫌玩忽职守罪,明显畸重。
庭外悲声大放
她哭着,他也哭着。烈日下,从法庭传出的广播声显得特别刺耳。一些本来素不相识的火灾遇难者亲属彼此相劝,欲哭无泪。他们手中抱着大相片,但“他们”却离他们远去了。
一位姓陈的老太太格外的悲伤。她反反复复地讲:我女儿是模特啊,千里挑一的好,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原来,女儿刚二十出头,模样俊,又孝顺,很得老太太的欢心。女儿平素爱唱爱跳,也没出过什么闪失,没想到去年圣诞节竟踏着歌声远去了。“还我女儿啊……”
一位失去丈夫的中年妇女只剩下了哽咽。去年12月25日晚,她的丈夫说因为单位的事,要陪朋友到歌舞厅去一下。那一晚,她等啊盼啊,就是不见丈夫回来。她拼命给丈夫打传呼,也总不见回音。直到现在,她都替丈夫交着台费,好夜深人静时能打一下他的传呼。“法院要为他伸冤啊”。
洛阳市公安巡警大队一位民警也坐在旁听席,在去年火灾中他是第一批随着消防人员进入歌舞厅的。由于当时已把电闸拉掉,他们借助手电筒和高架灯的光线,看到遇难者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和舞伴双手紧紧握着跪在地上,有的趴在地上,他们的眼睛和鼻子都不同程度地出了血。在窒息而死的人群中,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母亲、舅舅和舅妈,当时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他猛然惊呆,那个情景成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当他亲手把自己的母亲抬出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愿相信亲人会如此离他而去。
靠近歌舞厅南侧的出口处,足足有七八十具尸体堆在一起,这是遇难者逃生时最后的挣扎。从四楼抬一具尸体需要20分钟,许多武警、干警出现了呕吐反应。临近天亮,309具尸体被一一抬出。数以万计的群众目睹了这一惨状。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他们在等着……
洛阳市委市政府检查说,对群众切身利益关心不够,没有当好人民公仆……
警示一:对照“三个代表”的要求,对人民群众安危麻木不仁是造成这次灾难的必然因素之一。洛阳大火暴露出了一个严重问题,就是一些干部的群众观念已经到了极度淡漠的地步。洛阳市委、市政府在检查中说:“之所以发生恶性火灾,主要原因是市委市政府工作不到位、作风不实、群众观念不强、措施不力所致,对群众的切身利益关心不够,没有当好人民的公仆。”对照“三个代表”的要求,省市两级都进行了反思。他们一致认为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洛阳市消防支队曾请示市政府责令东都商厦停业限期整改,但最终还是落空!
警示二:工作中的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是这场灾难的根源。大火反映出了一些干部的工作不实,对上敷衍塞责,对下漫不经心。据了解,东都商厦1997年就被河南省政府列为40家消防不合格的隐患单位之一,尽管多次派人检查,但整改措施一直没有得到落实。焦作“3·29”火灾后,洛阳市消防支队又分别于2000年4月和9月两次对东都商厦进行消防检查,并于12月1日向市政府报告,请示政府责令其停业限期整改,但整改工作最终还是落了空。2000年12月22日,洛阳市消防支队对东都商厦进行又一次检查。遗憾的是检查中所发现的诸多隐患依然未能引起东都商厦及有关职能部门的应有重视。距离这次消防检查仅仅3天之后,灾难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警示之三:
少数部门失职渎职也是酿成这次惨祸的重要原因。透过这次公审,不难发现有一些失职渎职的基层干部,他们在事故发生之前,麻木不仁,得过且过,在事故发生之后,他们又弄虚作假,妄图掩盖罪行,草率了事。原洛阳市文化局文化市场管理科科长桂延州,负责审定颁发文化市场经营审核证。由于没有严格按照河南省有关文件精神主动配合消防部门对东都商厦娱乐城进行安全检查,因此对东都商厦当时是全省通报的重大火灾隐患单位毫不知情,使东都商厦娱乐城通过了安全检查。在这次公审中,以涉嫌玩忽职守罪被提起公诉。法庭上,他沉重地说,由于我的失职渎职,致使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我感到万分的愧疚和自责,我愿意接受对我的审判。
但无论是愧疚还是自责,都已不能挽回309条生命,洛阳大火给我们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和深刻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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