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蓄意挑衅？擦枪走火？
对于这次冲突，目前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韩国方面称，是朝鲜军舰首先越过“北方限界线”侵入韩国水域，韩国随即出动高速艇应对，但警告无效。朝鲜警备艇率先朝相距不远的韩国舰艇开火并击中要害，韩方立即还击，从而发生了交火。
朝鲜政府尚未就此事表态，但朝鲜中央通讯社援引朝鲜军方的消息却与韩方所言截然相反，称是韩国海军舰艇在朝鲜西海水域对正在执行正常警戒值勤任务的朝鲜人民军海军警备艇率先射击。朝鲜警备艇因此不得不采取自卫措施，双方随后发生交战并造成损失。
事发后，双方舆论各自举出种种理由，互相指责此次事件是对方精心策划已久的军事挑衅行为。那么，此事件究竟是蓄意已久的阴谋，还是如日本方面研判的“只是擦枪走火的个别意外”？
石源华教授认为，这是一次海上巡逻过程中的偶发事件，但不排除必然性因素的作用。在目前整个大氛围下没必要去策划这样的武装冲突。对这条“北方限界线”历来就存在争议，1999年在该地区也曾发生过类似交火；从更大的背景来说，尽管朝韩关系已有所缓和，但两国陈兵百万的对峙状态并没有改变，而且双方也没有一套预警和防范制度，当突发事件发生时是很可能爆发交火冲突的。如果说是事先策划，则事后双方的表现不会像现在这样克制。
至于双方目前互相指责的情况，石教授认为可以理解。在此类冲突中从来不会有谁愿意主动承担责任而背上恶名的。而当时所谓的“事实真相”，除了当事人，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石教授还特地提到一条消息。此前朝鲜对世界杯没有任何报道，朝鲜人甚至不知道韩国主办了世界杯。但在事发后第二天，朝鲜足协向韩国方面发出贺电，对韩国队的表现赞赏有加。结合朝鲜政府至今未对事件表态，及未公布具体伤亡情况来看，不难发觉朝鲜的态度。
王泠一博士也赞同“偶发事件”的说法。但他同时指出，此次事件与韩国方面的“阴暗心态”有很大关系。近年来朝韩的多次冲突中，韩国应负更大的责任。“北方限界线”之争无非是因为朝鲜想在这片有争议的海域捕捉更多的水产品，据估计，该海域的鱼蟹价值可高达2亿元人民币。一般来说，朝方渔船越界并遭韩方警告后不会逗留太久，甚至曾有过韩方舰艇护送越界渔船回到界线以北的先例。如果双方互相信任，根本不会发生武装冲突。因此，王博士认为这次冲突是有背景的突发事件，如果韩国国内的鹰派保持克制就不会发生。
世界杯惹的祸？
此次事件的发生之日，恰逢韩国队与土耳其队的世界杯名次争夺赛。因此有舆论认为，这是曾经的足球强国朝鲜由眼红而生的蓄意砸场。当然，这种观点未必客观和全面。但冲突发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背后是否有一定的背景呢？
石教授还认为，7月将有美国特使访朝，朝鲜是否会借此事为自己在谈判桌上添加砝码？也许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尽管韩方提出了种种理由证明朝鲜蓄谋已久，但他仍然认为朝鲜没有采取该行动的必要。对联合国制定的“北方限界线”，朝鲜从未承认过，即朝鲜从不认为自己越过了什么警戒线，况且朝方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也很大。因此双方可能有一定背景，但这起事件基本上还是突发性的。
王博士则坦言，此番事件根本就是心态阴暗的韩国鹰派作怪的结果。最近一段时期，朝韩关系忽又紧张起来。这是由于韩国内部的两股势力中，主张对朝采取强硬态度的势力的政策影响力超过了主张缓和的势力，而金大中政府又控制不住局势的危险发展。金大中力主对朝缓和，但经常受到抨击，再加上政务繁忙，对实际的操作层无暇顾及。所以在对朝的事务性部门中就明显分为两派：一方是依附于美国鹰派的国防部和外交部，主张与朝保持紧张对峙；一方是统一部和总统府(青瓦台)，他们是总统“阳光政策”的忠实拥护者，主张对话和民间交往。世界杯开始之前，两派已有不同表现。国防部长发表强硬讲话，并派遣大批军舰进驻黄海海域。世界杯期间，为防所谓的“北方对抗力量渗透”，韩国鹰派作了一系列不友好的举动，包括驻韩美军在三八线附近展开了拉网式扫荡，甚至在开幕式球场附近让地对空导弹进入戒备状态、派遣蛙人潜入汉江底侦察北方动静等等。与此同时，另外一支主张缓和的力量也在积极活动。但在两股势力的较劲中，“阳光派”的成效较缓慢些。韩国三军听命于国防部，这次事件只是海军执行国防部示意搞的小动作而已。朝鲜作为一个弱小国家，自然明白武装冲突的后果必将影响韩国对其人道主义物资援助，因此不可能主动挑起事端。
那么韩国鹰派的如此作为究竟能为其自身带来怎样的利益呢？王博士认为，冲突双方要达成和解很困难，一方提出和解，另一方为保护自己的利益势必做出各种“小动作”加以阻挠。就韩国鹰派而言，如果朝鲜半岛和解了，鹰派也就失去了意义，其政党地位将会下降；第二，如果和解，政府预算对军队的投入也必然削减，而会加大对北方的人道主义援助；第三是结构性因素，韩国鹰派和美国鹰派的同盟利益也不能忽略，二者在世界杯期间就配合得很好。韩国鹰派阴暗之处就在于企图通过制造“北方事件”来推动南方对北方的吞并。因此此次事件的责任更多的是在韩国方面。就根本上说，韩国鹰派希望局势紧张，有限的、低强度的战争能够维护甚至提高他的利益。战争需要采购武器，美国会很乐意出售，而韩国的海军司令、国防部长和负责采购的军需部门便可从美国处大捞回扣，又可以从政府的军事拨款中饱了私囊。韩国军方的腐败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阳光依旧灿烂？
韩国统一部长丁世铉7月1日表示，韩朝军舰在黄海的交火事件不会影响韩国政府推行的“阳光政策”。韩国统一部发言人金弘宰也表示，对于这次事件，韩国将以国防部为主进行处理，统一部将不会采取另外的措施。原定的民间交流项目和两地旅游项目照旧进行。这次流血武装冲突真的不会对朝韩关系，尤其是“阳光政策”产生影响吗？
石教授认为，由于双方目前的克制，还不会对朝韩关系产生太大的影响，但对金大中的“阳光政策”是个巨大的挑战。韩国政府即将换届，在“阳光政策”遭到国内部分人和在野党质疑的情况下发生此事，韩国现政府将很难再与朝鲜友好接触。但取消“阳光政策”是不可能的。如果新政府要完全取消“阳光政策”而回到与朝鲜的敌对状态，将是韩朝缓和进程的严重倒退。
俄罗斯和中国都先后表态，包括美国也都建议与朝保持接触，因此，考虑到邻国关系和“美韩同盟”的利益，这种倒退不会发生。朝韩关系的大趋势仍以缓和为主，但步伐不会很快。双方都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意识形态、社会制度)来“改造”对方，这张底牌是不会变的，这就决定了统一的过程会很长，不会出现奇迹。而对韩国的具体影响，就是对“阳光政策”的冲击，并给在野党在大选中增加资本。
对于“阳光政策”的担忧，王博士认为，早在事发之前，“阳光政策”的影响力已经在削弱，此番更加重了韩国朝野对“阳光政策”的不信任态度，使该政策的实行越来越难。虽然表面上声称韩朝关系不受影响，实际上双方的信任机制已经不复存在了，恢复信任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近年来由于南北的民间交流增多，朝鲜的经济也有了起色，对外交往的局面也在打开，与韩国对话的信心也得到增强，因此朝鲜需要和平交流。-
朝韩军舰交火半岛危机再现？
撰稿／吕宁思
今年真可以称为“朝鲜半岛新闻年”。
在韩国举办世界杯的同时，一向很难被世人揭开面纱的朝鲜，举办了10万人参加的大型艺术团体操《阿里郎》，并且主动邀请国际人士进入平壤观看；美国则表示将派出专责东亚事务助理国务卿前往平壤，这将是自2000年10月克林顿政府的奥尔布赖特国务卿访朝将近两年之后，最高级的美国官员到访，美朝关系似乎再次进入缓和进程。
不过在另一方面，小股朝鲜人神出鬼没闯入中国北京和沈阳等地日、美、欧和韩国使领馆的事件此起彼伏，半年来已有512人成功地进入韩国。这自然不会为朝韩改善关系加温，只能搅起一连串的外交风波。
更令朝韩两国关系火上浇油的，是在韩国与土耳其争夺本届世界杯季军的同日，黄海海域发生了3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小型海战。其实，外界对谁开第一枪的争论并无兴趣。真正令人担忧的，倒是此番交火会给朝鲜半岛局势带来怎样的影响？
半个世纪来，朝鲜半岛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地区之一。从技术概念上说，自1953年7月27日停战以来，这里从未解除战争状态。在逶迤崎岖的军事分界线两端，驻扎着200多万枕戈待旦的军队，擦枪走火事件数不胜数。
至于朝鲜的东西海域控制权，更是朝鲜停战协定签署将近半世纪以来从未达到共识的。这不是因为在波涛涌动的海水上很难划定分界线，而是朝鲜方面从来就不承认韩国关于海域划分的建议。因此朝韩海军在半岛东西两边海域的互相渗透和冲突也从未间断。
不过，朝鲜半岛的政治局势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却有解冻缓和的迹象。金大中政府上台后推行旨在促进与朝鲜和解的“阳光政策”，不但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支持，还得到日本的配合。结果朝韩两国关系在1999年和2000年期间出现了“小阳春”。
然而美国白宫易主之后，情势急转直下，对朝政策骤变，以军事压迫处理朝鲜半岛问题的右派意见在华盛顿尽占上风，美国和日本几乎同时减少或取消对朝物资援助项目。今年以来，美国对朝鲜的大米输出只有去年的一半，而日本去年和今年则完全停止。布什还把朝鲜列为“邪恶轴心”成员国，又有组织明目张胆策动朝鲜人大量逃往中国，或冲闯外国驻中国使领馆，种种现象，唯独缺少缓和因素。
平壤当局一向认为，朝鲜只有一个，祖国分裂是外部势力造成的，祖国统一的前提是美国必须撤出在南方的驻军。朝鲜问题并不是南北朝鲜谈判的问题，而是朝美谈判的问题。据笔者刚刚访问朝鲜所得到的信息，平壤方面不但不阻挠，反而很有愿望实现朝美关系正常化。但朝鲜当局也不会放弃正统立场，尤其不会“摇尾乞怜”向外国争取援助。因此，朝方对内抓紧控制，强调全民一致克服困难，继续进行长达7年之久的“苦难行军”，对外保持自信和尊严，以加强外交立场对待“美日韩联盟”，甚至不惜主动做出某种行为，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力量，这些都是国际观察家能够估计到的。
基于此一定位，朝鲜表现得不屑于同韩国军人交手而热心宣传同美国直接较量，最令朝鲜人自豪的是30年来的几件大事：
朝鲜并不回避自身的经济困境和危机，但是指出这是由于三大外在国际原因造成的，其中至少有两个原因美国难辞其责：其一，由于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下，朝鲜必须支出庞大国防经费保卫自己的国家，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国民的经济和生活支出；二，苏联东欧阵营的崩溃，使朝鲜长期依赖的“以物易物”贸易形式不复存在；三，美国对朝鲜实行经济制裁与封锁，令朝鲜对外进出口困难重重。
但是处于“光荣孤立”地位的朝鲜却表示，自己最终绝不会像有人预计有人盼望的那样土崩瓦解，朝鲜一定会重新振兴。
这就是“6.29”冲突发生的外在因素，这也是为何朝鲜在逻辑上直指美国为此次交火“幕后黑手”的原因。
朝鲜半岛局势又出现阴云，汉城爆发大规模反朝示威……新的危机是否会再现？这要看各方主事者到底要什么：虽然取消了高级特使凯利的出访，美国却不愿关闭同朝鲜对话的大门；虽然声言会在今后军事冲突中“先发制人”，但韩国却没有放弃“阳光政策”。而在朝鲜，更有人预计2003年将是朝美关系出现重大逆转的时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