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20年代,评剧这一新生的地方剧种,怯生生走进城市,先唐山而后红遍全国。而今,来河北省唐山市参加第三届中国评剧艺术节的评剧名家们,畅谈振兴评剧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提到两个字“创新”。
在唐山举办的第三届中国评剧节上,“马派”开山鼻祖马泰以一曲《夺印》选段,赢得满堂彩。69岁的马泰用“传统、继承、发展、创新”八个字概括评剧的发展史。他说,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展创新,是所有艺术的必由之路。
马泰发展了男演员的“越调”,为评剧吹进一股阳刚之气。他先后主演《金沙江畔》、《向阳商店》、《夺印》等剧,被称为“评剧第一男主角”。马泰表演上借鉴了众多姊妹艺术。面对记者,这位谈笑风生的老人自豪地说:“这里面就包括唐山皮影。《阮文追》里有句唱词:‘三岁时饿死了我的娘’。‘我的娘’三个字借鉴了唐山皮影的韵。”
把传统的精髓学到手,再根据自身条件加以改革、创新,形成自己的风格,是老一辈评剧表演艺术家的共同之处。洪影一生无缘拜评剧生行表演前辈为师,但她说自己处处有“老师”,她吸收京剧、梆子、皮影等剧种的艺术营养,创出风格独特,自成一派的“洪派”。“花派”成熟于热火朝天的五十年代。大时代需要大演员,曾受业于梅兰芳、程砚秋等大师的花淑兰凭借厚实的艺术功底和对歌剧唱法的借鉴,形成了自己“清脆、甜美、高亢、流畅”的花氏风格。筱俊亭敢于翻新评剧曲调,风格低回婉转,韵味醇厚,为评剧老旦唱腔开辟了新路。
与前辈相比,新派优秀传人、首届戏剧“梅花奖”得主谷文月,对“创新”二字体会更深。“我是新风霞的弟子,新风霞老师就有强烈的创新意识,这种精神影响着我,不断进行各种尝试。”她吸收越剧“清板”形式,将表达爱情的唱词唱得清秀、纤美。她还将“蜻蜓调”创作发展成“蜻蜓调慢板”,五六十句抒发感情的唱词,连贯而下,观众叫好不断。
新派另一位优秀传人、石家庄评剧院青年评剧团团长刘秀荣,同样是是评剧创新身体力行者。前不久她在《文汇报》上撰文,为评剧振兴摇旗呐喊,文章题目就叫《为创新折腰》。她说,他们剧团的《胡风汉月》之所以能获得文化部“文华奖”和其他10多个大奖,关键在于该剧“四新”(唱腔新、舞美新、导演新、演员新)、“两好”(好懂、好看)。他们在表演形式上大胆革新,舞美上融合了影视一些技巧。“步子虽迈得大些,但很受欢迎,尤其是大学生们的欢迎。”
刘秀荣到过27个国家和地区演出,见多识广。作为剧团领导,她认为评剧创新需要四方面人才:有创新意识和领导才能的管理者;有知识结构新颖的一拨人马;有对传统戏剧嫁接改造能力的编导;有借助高科技舞美、音乐人才。曾经触过“电”、在戏剧电视连续剧《三看御妹》担任主演并担纲制片的刘秀荣,谈起创新显得胸有成竹。
如果说通常所谓“创新”多体现在艺术形式上,那么本届评剧艺术节上的《邓小平在那个春天》,则是在题材上进行大胆尝试。由牡丹江市评剧团演出的这出戏曾获黑龙江省9项一等奖,被评剧名家普遍看好。他们认为,领袖题材的现代戏,较之传统戏和一般意义上的现代戏,难度更大,禁区也更多。因而,这部剧与该团9年创作《毛泽东在1960年》一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和“科研价值”。
采访中,评剧名家们也就评剧创新中容易出现一些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担任沈阳评剧院花淑兰艺术学校校长的花淑兰说:“我常对学生们讲,评剧各个时期都有创新,但不能出大格儿,不能没了评剧的味道。应该去掉糟粕,保留精华,添枝加叶,使这个大剧种在我们手里发扬广大。”花淑兰的爱人、原沈阳曲艺团副团长王景山补充道,创新不是对艺术的扭曲,老戏为啥有戏缘?因为它经过千锤百炼,观众对每一个细节、每一段唱腔都烂熟于心。老百姓喜欢看这个。“硬把它弄得歌剧化、戏剧化、小品化,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马泰收徒弟之前,总要讲:学流派是基础,地基打不牢,创新就是空中楼阁。他上世纪50年代拜前辈小生张润时为师,打下厚实的唱功。他说,“传统评剧唱不好,就唱新评剧,那不叫评剧,那叫流行歌曲。”
连大刀阔斧推行评剧改革的刘秀荣也承认,对传统戏既要有大胆创新,又要相当的谨慎,他们常常经过千百次的打磨,适应观众习惯。
喜欢谈论WTO、关注评剧与国际接轨的天津评剧院名角李秀云说,评剧是近代发展起来的,它表现的程式化不象京剧那么高,不断创新是评剧的特点。她认为,保留评剧原汁原味与借鉴其他姊妹艺术,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如果做定量分析的话,应该80%是评剧,20%有借鉴。她的观点有一定代表性。
创新与继承的关系怎样?评剧的时代特征如何体现?……随着评剧艺术节的深入,这些话题还在继续,而评剧就在不断摸索、实践,再摸索、再实践的过程中不断地发展、壮大着。
评剧市场:敢问路在何方
“戏剧是商品属性很强的艺术,不能只埋头创作不抬头看市场。”在第三届中国评剧艺术节上,北京文化学院周传家教授这句话,发人深省。面向市场求发展,已成为各家院团的共识。
强身壮骨,在院团体制上寻求突破,是评剧走向市场的第一步。石家庄评剧院青年评剧团是最早“吃螃蟹的”的剧团之一。新派优秀传人刘秀荣,是石家庄青年评剧团“掌门人”。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说,他们从《胡风汉月》剧组开始,实行股份制运作,演职员、戏迷共同投资,利益、风险共担。他们还在评剧界较早尝试“文企联合”,通过与某卷烟厂合作,为排戏注入了资金。这些奠定了《胡风汉月》雄厚的物质基础,该剧荣获文化部文华大奖和首届中国评剧艺术节八项大奖。
天津评剧院则靠《狗不理传奇》的商业运作,叩开了紧锁的评剧市场。1999年,《狗不理传奇》重排,评剧表演艺术家崔连润挑起剧目制作人与演出经纪人的重担。她说,他们的成功得益于突破传统的艺术生产模式,面向市场,以全新的方式推出了一台集思想性、艺术性和艺术性为一体的新剧目。她认为,真正的市场化就是根据市场制作产品并进行营销,这是个从市场中来,经过提炼、加工、策划,再送回市场的过程。
在21世纪评剧艺术论坛上,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傅谨开发评剧低端市场的观点,引起记者的注意。他认为,在当前评剧市场不太景气的情况下,开发市场应侧重中低收入的观众,搞小制作,降低成本以吸引戏迷。“100元1张的戏票,可能吸引1个戏迷;而10元1张的票价,就有可能吸引10名观众。”
两个商业运作相当成功的县级剧团大厂评剧团和丰润评剧团走的正是这条路子。大厂“剧团以小为主,剧目以现代戏为主”,“戏曲小品和折子戏唱主角”的思路和做法,受到许多专家学者的推崇。丰润评剧团则瞄准农村和学生两个市场,两辆大蓬车,坚持送戏上门,团长高东文说:“我们是旺季、淡季不歇息,大小舞台同时演。”
本届评剧艺术节上,12个剧团,几十场演出,各家剧院票房收入不菲。组委会把培养评剧未来的观众作为一些活动的目的,送戏进学校、下社区。而戏曲理论工作者也在探讨市场经济条件下,评剧应该有一个怎样的活法。唐山市老一辈戏曲工作者韩溪,以“编织评剧摇篮第一人”、当年唐山永盛茶园的老板王凤亭辅佐成兆才戏班子为例,说明经纪人对评剧市场的重要性。他认为评剧市场的突破口是尽快形成强有力的经纪人和演出中介公司,这对于评剧市场日渐萎缩的今天,已成为当务之急。
河北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王仲德,认为国外“商业戏剧”和“非赢利戏剧”划分值得借鉴。前者政府不投资,还要纳税;后者则给予40%的投资。他说,在政策上应明确两者界限。在当前既有“深刻的内涵”又有“不断掀起剧场笑声的娱乐作用”的剧目较少情况下,让剧团根据自己熟悉的观众选择合适的剧目和演出风格。
傅谨在回答记者“评剧如何走市场”的问题时,谈了他对剧团体制改革的思索:使剧团真正从一个创作单位向演出单位回归,这是它走向一个文化企业的关键;改变政府资助方式,同时下决心实施剧团与剧院的分离,是将剧团推向市场的制度保证;从单位福利制度向真正的社会福利制度转变,是解决剧团冗员与合理配置人才资源的难点。根据不同剧种与剧团的情况,分别实行国有、国有民营、民营(包括股份制)等多种所有制与经营形式,才能为不同剧种与剧团找到最适合它们生存发展的道路。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石家庄评剧院作曲家叶志刚这样说。针对部分获奖作品叫好不叫座问题,他提出,不妨学学体育比赛,建立一个好戏跟踪制度。获奖剧目演了多少场?观众反映如何?不能演出的,追回奖状。“这样做似乎有点过分,目的是促使你接近观众,走向市场。没了这两层关系,我们的评剧靠什么生存?”
据了解,最近出台的电影金鸡奖和戏剧文华奖评比标准,都将票房和演出场次作为硬指标。文化部艺术司巡视员戴应禄向记者介绍,第十届文华大奖评选时,他们曾收到某获奖剧目未达到规定演出场次的举报。为此他和文化部监察局有关人员两赴该地了解情况,查找原始单据,并将所有资料复印带回北京。“这样做的目的,除保证评比的公正性外,更深层的意思,是促使我们的戏剧走向市场。老百姓的认可,才是戏剧成功的标志。”
新闻背景:中国评剧
评剧起源于河北省唐山地区,是全国影响较大的剧种之一。评剧习称“蹦蹦”、“落子戏”,又名“平腔梆子戏”,简称“平戏”。1935年在上海演出正式定名评剧。
评剧以莲花落、蹦蹦为基础,先后吸收滦州皮影、河北梆子、京剧等音乐和表演艺术发展演变而成。评剧为板腔体结构,有尖板、搭调、安板、流水板等,伴奏以板胡为主,打击乐器与京剧相同。评剧擅长表现现代生活。
评剧创始人是成兆才,成兆才(1874-1929)字捷三,艺名“东来顺”,河北省滦南县人。他家境贫寒,18岁起从事莲花落演唱活动,先后在“庆春班”、“永盛合班”、“警世戏社”担任演员、教师、编导和戏社负责人。他为莲花落的革新和评剧事业奔波劳碌将近40年,先后为评剧移植、改编、创作了121个剧本,培育了一批年轻的著名演员,为评剧的产生和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评剧代表人物和流派
早期评剧以月明珠、李金顺为代表人物。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形成“刘(翠霞)派”、“白(玉霜)派”、“爱(莲君)派”等。解放后,不仅旦行涌现了“新(风霞)派”、“韩(少云)派”、“花(淑兰)派”、“筱(俊亭)派”,而且在作曲家参与下,发展完善了男腔,改变了评剧以旦为主的“半台戏”窘状,出现了“张(德福)派”、“马(泰)派”、“洪(影)派”、“魏(荣元)派”等。评剧剧目
经典剧目有:《开店》、《花为媒》、《桃花庵》、《杨三姐告状》、《刘巧儿》、《小女婿》、《小二黑结婚》等。
连续三届的中国评剧艺术节上,涌现了一批优秀剧目:如:《胡风汉月》、《狗不理传奇》、《红岩诗魂》、《凤阳情》、《邓小平在那个春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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